《西江月》:义侠心期白日,豪华气奋青云。堂前歌舞日纷纷,多少人来趋敬。秋月春风几日,黄金白玉埋尘。门前冷落寂无声,绝少当时人问。
话说那章江、山玉正在游玩,或见马上有官儿叫他。他二人回头一看,只见那官儿生得黑面黄须,红眉大眼,滚鞍下马,前来作揖道:“二位恩兄,可认得小弟了?”山玉一看,“原来是陈恩兄到了。”陈玉道:“二公来此何干?”山玉道:“一言难尽。请恩兄到小舟一聚何如?”陈玉道:“正是正是。”随吩咐执事兵丁在岸伺候,遂同山玉、章江回到船上,彼此谢了一番。见礼已毕,山玉道:“多蒙相救老母、舍妹,何时报德?”陈玉道:“说那里说来。若非恩兄,小弟焉有今日?但愿二位恩兄此去双占鳌头就妙了。”山玉、章江道:“全仗恩兄洪福。请问恩兄何往?”陈玉道:“今有西关外董家庄、乌风寨二处草寇作乱,前有兵部张宾的侄子张英去做参将,闻得被乌风寨的强人害了性命。今奉旨调松江营内的人马前去征剿,王大人命我往前站,故此相遇。即刻就走了,改日再会罢。”山玉道:“但愿恩兄旗开得胜,回来一同相聚便了。”说罢,三人各别。陈玉领兵自往西关而去,山玉和章江一面也就开船,进京会试去了。下文自有交待。
正是:功名奋志同辛苦,一问军前一夺元。
话分两所,词归一处。单言雁公子到董家庄之后,在乌风寨红光那里,操〔练〕了个〔把〕月人马,即在那里竖了招军的大旗。却好张英领刑部人马兵丁,带了火牌、令箭,前来乌风寨上擒敌。却被董家庄探听消息,先送信到乌风寨。红光即命两个儿子,代了喽喽,杀了一阵,将火牌、令箭送与雁公子。雁公子藏在身边,当日辞了红光,备了行李,带了兵器,单人独马,往西羌寻父去了。
披星戴月将程赶,独马单身在路行。
话说雁公子寻父的心重,自离了乌风寨,马不停蹄,连日连夜的往西羌直走。身边又有了火牌、令箭,就有那关隘也不怕阻挡,故尔尽力前去。那一日行到一个去处,地名叫“兔儿窝”。一眼望不到,高山中间,一条曲路弯弯,却是撑天的大树。怪石巍峨,蓁莽塞路,十分险峻。后人有诗:
万仞高山怪石,嶙嶙冲路起。千年老树枯枝,隐隐伐了去。茅草毒蛇猛虎,苍松枝上,多少献果猿猴。月落深林,鬼魅妖狐,几队出夜深岭上。山魈异兽逐群来,正是孤身难过,行客惊魂。
话说雁公子坐在马上,见了这般凶恶的山林,一望无际,并无人烟,不觉心中害怕。备了兵器,伏(仗)着武艺,打马加鞭,一气跑了五六里。不觉晚了,并无客店可投,心中好不着急,只得趁着心(星)光,往前又走。看看又是二里,远远望见大树林中有丛房子,那破篱笆射出一点灯光。公子道:“好了,且到那里再讲。”
正是:欲投人处宿,且勤马能行。
那雁公子把马紧了一紧,赶到跟前,月光之下一看,只见那庄子上有十家人家,只睡得悄悄的,只有一家关了大门,尚点的灯。约有初更时分。公子下马,用手扣门。门缝内一张,只见里面别无一人,觉见两个小儿嚎哭之声,别无动静。存细再看,中间上面摆了张桌子,桌子上点了两支红烛,中有香炉、碗盏等类的模样。雁公子越发疑心道:“是何原故?不管他闲事,打开门来便知端的。”于是用手打了一把,一个巴掌打在锁上。公子仔细一看时,原来是反锁的,公子想:“人都搬出去了,不该留两个小人儿在那里啼哭。”心中又不明白其中原故。
正是:欲知地头事,须问方内人。
随即带了马,又到间壁人家扣门。扣了几下,听得里边叫道:“阿弥陀佛,大王菩萨又到我家来了!小人是不曾不敬大王呀!”一头口内叨咕,一头走来开门。雁公子在外听得明白,又好笑又好气,大叫道:“俺是关内来公干的,又不是响马大盗,甚么大王不大王的乱说?”那人听了口音,方才仗着胆来开门。放进公子,随即关门,问公子道:“客人你好大胆,怎么独独今日跑来借宿?好造化!险些儿丧了性命!”公子道:“却是为何?”那人道:“我此刻不敢说的,日后告诉你。”公子道:“为何又不敢说?”那人道:“利害哩!说不得!”
正是:胆小旋来惊唬怕,对人不敢说分明。
公子道:“有我在此,但说不妨。”那人道:“我说了,你不要害怕。”公子道:“你只管说,我不怕。”那人道:“我们这庄上,三年前来了百个青头大王,甚是利害,一到庄上,连鸡犬牛羊都抓了去,又会飞沙走石、驾雾腾云,了当不得!我们没奈何,请了本处的道士,前来设坛打醮,每年春秋二季祭他,那时节,童男童女、整猪整羊前去供祭。到晚,一庄人家各人都关了门,清清净净的,倘有一些儿不好,不是行瘟,便是来抓人。今日是秋祭的日子,我们早早关了门,不想客人却来借宿。若是撞见之时,早已没命了,你道造化不造化?”那雁公子听了此言,心中大怒道:“有这等事!岂有要吃活人之理!此乃必是妖魔鬼怪在那里设祭,待我去看看。”那人道:“我不同你去。”公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