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张和戏人鬰两个人分明是师兄弟两个,能够成为师兄弟,自然是难得的缘分,泥人张为什么会盼着戏人鬰死呢?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恩仇?才会让泥人张这般的发狠……但见泥人张说完,竟是又云淡风轻的邀请我们品茶,似乎刚刚的那番狠话,并未被他放在心上。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惊肉跳,一个人能够把恩仇说得如此切齿,却又能转眼化为无形,可见此恩此仇,早已在心底深种,已经不是一时的冲动了!
师父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微微点头说道:“上等的信阳毛尖,难得张老先生的品味如此高雅,呵呵!”
“是啊!小老儿都这么大岁数了,要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不如把生活质量提高一些,过个衣食无忧的晚年便是了。”泥人张坦然的点头,并又说道:“城里与外界通商的有很多,南北各地的特产都能随时弄到手,尤其的方便。比如我哪天想吃京都的全聚德烤鸭,也不是吃不到,或者绍兴的陈年女儿红,这日子过得还算是舒心!”
“张老先生没有儿女或者亲属在世吗?”师父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哪知泥人张听了师父的话,脸色陡然大变,黑着脸半天没有吭声,场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许多。不知过了多久,泥人张却是忽然冷笑一声,问道:“李道长拐弯抹角的问这些个问题,莫非就是想要知道关于我那师弟的事情?”
“不错,若是张老先生不介意……”
“我非常的介意!”
没曾想泥人张毫不客气的回怼了一句,接着又说道:“唉!不过呢,我既然开门迎候你们,就是想要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和李道长说一说,为的,就是告诉你们关于那戏人鬰的事迹,好帮助你们找到对付他的法子。但刚才一晃神,我也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竟是不想再说下去,或许我是真的老了,很多是是非非,也不想再提起了吧。”
“这……”
师父迟疑了一下,继而沉声回道:“张老先生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如果张老先生不想说了,那我不问就是了。”
“你不理解!”泥人张陡然回了一句,随之竟又咬牙切齿的怒道:“那个混账东西,王八犊子,泯灭天良的畜生,他和我的恩怨,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难以化解!只可惜,我太老了,都老掉渣了……实在没有能力想法子对付他,只能苦苦的熬着日子,希望能够在我死之前,看到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情绪十分反常的泥人张,在一番深深的感叹之后,终于开始讲述他和戏人鬰的恩怨过往。
早些年,泥人张并不是泥人张,只是姓张而已,他的父亲是人偶戏老行当里的翘楚,说是翘楚,其实也就是唱人偶戏饿不着。那个时候,唱戏这个行当维持生计十分的艰难,就是唱大戏的也频频找不到园子,更别说人偶戏这种小戏路。但也正是别人没饭辙的时候,泥人张的父亲在那会儿却有饭吃,原因有三,其一是人偶做得十分的精致,这是同行根本模仿不了的,其二是唱功了得,号称梨园才子。其三,则是名气响亮,泥人张家世代传承的人偶戏,到了他父亲这一代,算是达到了巅峰。
所以那个时候,想拜泥人张的父亲为师的,有很多。
在过去,无论哪一行当的投门拜师,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先递拜师帖,然后由引师和保师共同见证下,才能行拜师礼。尤其是唱戏这个行当里,需要把师父一级的所有长辈,还有能请到的角儿,全部请到现场,定辈分,赐名号,否则同行不认可你,就是你不懂规矩了。
而越是大角儿,收徒的标准那是越高,条件也越苛刻。尤其是唱戏这个行当,一般都是几岁开始启蒙,以儿徒形式跟着师父学艺,如此循序渐进,才能逐渐成器。不过在当时,泥人张的父亲唯独收了一个十六岁才入门的弟子,就是现如今的戏人鬰。
戏人鬰入门晚,但是人机灵,每天给师父师兄们端茶倒水,侍奉得无微不至。而且也是整夜整夜的不睡觉练嗓子,还要学扎人偶。
对于唱戏这个方面,泥人张的父亲是倾囊相授,不过唯独扎人偶这个事情,却迟迟不教给弟子们。最后勉强教了,那些弟子们扎出来的人偶也是怪里怪气,十分的难看,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按照泥人张的说法,也是他父亲当时为了稳定弟子们的心性,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在唱戏这个行当里,学会手艺了,要孝敬和报答师父。
出师以后,三年内所赚的所有钱,都要交给师父,自己只能留一点吃饭钱,除此之外,不能留多余的钱在身上。
当时别的弟子们都玩心思,可唯独戏人鬰没有玩心思,果真是把所有赚的钱都给了泥人张的父亲,但他唯独有一个要求,想学泥人张的父亲那一手扎人偶的绝技。
泥人张的父亲也是被戏人鬰的诚心所感动,有一日,把泥人张和戏人鬰叫到房间里,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亲徒弟,同时传授了扎人偶的秘诀。后来戏人鬰扎的人偶果然是惟妙惟肖,与泥人张不遑多让。但自从戏人鬰得到了真传之后,竟是性情大变,不再那么尊师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