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近来同附近的几个采石场也都?交涉好了,那官道要重新铺上碎石子。
这样一来,下雨天里,也便不用总是担心大路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水洼了。
到时候黄泥被泡得发软,容易溅了路人满身的泥泞便罢了,偏还容易叫车轱辘打滑,白耽误了大家的功夫去。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铅灰色的云朵逐渐布满了天空,茶馆里的跑堂来换了烛台,周梨也起身与他告辞,回了家去。
只不过捧着那一小匣子,心里便打算明?日去武庚书院一回,把这章子先?送给周梨。
也要叮嘱他这一阵子好好读书,莫要再分?心管那李司夜的事情?。
所以隔天一早,她?便喊了殷十三娘送自己去城北,又?同莫元夕和香附交代:“今日洛清来了,喊她?跟着你们便是,我怕要去一个上午呢!”
殷十三娘在江湖上行走了十几年,五湖四海也算都?有所踏足的。
这芦州定?居修生养息并非她?的第一个选择,只是到了这一处,那日不知怎的,只觉得心身疲惫,不想再继续浪迹天涯去了。
又?恰好走到那牙行门口,看着那卖儿女的男人指着牙行对儿女说,往后叫主人家选去了,不必在家中饿饭,从此以后生老病死还有主人家管。
她?只觉得那做爹娘实在不配为父母亲,生而不养,便不要生也罢了,只将这些个可怜的孩儿生到这世间来吃苦受罪,这等人死了该下地?狱才是。
但奈何她?也是身无?半两碎银,空有一颗同情?他人的心,却是无?能为力。
最?后甚至也动了心思,找一户人家卖身签死契,既是能从此干干净净脱离这恩怨江湖,往后也不用总操心这一日三餐,百年后还能叫主人家赐薄棺一口,不至于横死在街头?荒庙。
于是就进了牙行,遇着正方脸,再被推荐到周梨的身边。
而这城北她?其实也是头?一次来,只见周梨将车停在街上,竟是往那花街柳巷里走去,不禁微微蹙起那和三千白发格格不入的黑色眉峰,“你一个小姑娘家,怎要跑到这种地?方来?”
周梨倒没有惊诧她?这话,本又?晓得她?是个话语犀利之人,性子又?冷。如果不是贪图她?的武功,又?是个女人,周梨是真不愿意?将她?留在身边的。
“这里进去,便是芦州大名鼎鼎的武庚书院了。”不过说罢,又?有些自嘲道:“瞧见你这一头?白发,总是叫我忘记了你其实也不过而立之年罢了,如何晓得这武庚书院,毕竟书院辉煌那会儿,还没你这一号人呢!”
那殷十三娘不给她?好话,她?也不给对方好口气?。
殷十三娘也是听出了周梨有意?嘲风她?,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多管,只同她?一并往这些个巷子深处走。
七拐八弯的,终于在这些花花绿绿的墙根尽头?,发现?了一处水磨石墙。
两扇略显陈旧大门,上头?的铜环已?是锈迹斑斑。
殷十三娘上去敲门,“你的小夫君便在这样的地?方读书?”
“是啊。”周梨回着,一头?往里喊着:“刘叔,帮我开门。”
随着她?这话音落下,片刻便听得里头?传来脚步声。
殷十三娘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周梨,“这看门的,竟是个厉害的练家子。”
周梨早前便听白亦初说,他们这些个习武之人,单凭着脚步声,是能大概判断出对方到底有几分?能耐的。
所以当下听得殷十三娘的话,也是颇为震惊,“如此说来,你也是有几分?功力的。”
还没等殷十三娘回周梨的话,门就开了,只见刘叔站在里头?,“阿梨,你怎这样早就过来了?”
“得了个宝贝,想着阿初看到了欢喜,就送来了。”周梨回着,抱着黑漆小匣子往里去。
刘叔这才看到跟在她?身后的殷十三娘,一脸的戒备。
周梨只领着殷十三娘熟门熟路去刘婶那边等人。
如今书院里也早不止白亦初他们几个学生,所以这洗衣做饭的,也不止是刘婶一个人了。
她?听得周梨喊她?,只一面往围裙上擦拭着手从里头?走出来,“你今儿这样早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以往周梨都?是挑着中午时候才过来的。
“没什么,就是给阿初送个东西,顺道去书阁那边找几本书回去瞧。”周梨回着,只将小匣子递给刘婶,“劳烦刘婶帮我收着,我去书阁,等着阿初快要下课,我再过来。”
一面与她?介绍着身后断臂了的白发殷十三娘,“这是我家新来的护院,就叫她?在这里等着。”
刘婶自打一进来,晃眼是瞧见了个白头?发女人,不过也没有仔细去看,如今听了周梨说,方扭头?过去,只不过一双眼睛才撞上对方那张脸,满面吃惊,脱口只叫着:“十三娘?”
那殷十三娘其实早便看着刘婶了,只觉得她?十分?眼熟,但又?不大敢相认,如今见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