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姐吗?您请里边儿坐!店里刚从猎户手里进了批新鲜的野味儿,您要不要尝尝鲜?”那店小二满脸堆笑,又用手掩住嘴巴对身边小二窃声道,“掌柜的交代过,谢家要是来了人,务必不要喧闹,只悄悄地将这人带到楼上雅间去,再上些香茶点心便是了。瞧你这记性。”
这店小二许是跑堂久了,习惯了大嗓门儿招呼客人,即便刻意的压低了声音,谢青芙也能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佯装什么也没听到,安静的便跟着那引路的小二上了二楼进了雅间。
雅间内备着瓜果点心,店小二对谢青芙赔笑道:“您稍等一会儿,小的这就替您叫我们掌柜去。”
说是稍等,但直到半绿心中的信心似垂垂老矣的夕阳般落了下去,门仍旧是安静的开着,没有哪怕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谢小姐久等了。”
第二次替自己续上杯中茶之后,谢青芙单手抚着光滑的杯壁,终于听到门响的声音。
青发鹤髯的中年男子缓缓步入,他表情祥和,身着锦衣,来到谢青芙面前时衣角上的暗纹从桌角上蹭过,发出轻轻的响声。这人嘴上虽然说着“久等”,语气中却带着丝理所当然,脚上的动作也仍旧是慢吞吞的,显然是并没有将谢青芙放在眼里。
“有笔买卖要谈,不知不觉就耽误到现在啦。谢小姐可不要怪老朽才好。”
谢青芙看出他的轻慢,心中虽然感受到人情薄凉,面上却慢慢的弯起一抹笑来:“张叔叔,您说的哪里话。”
张掌柜低应了她一声叔叔,笑着看她许久:“上回见到谢小姐,谢老爷尚在人世。如今却……”话语戛然而止,目光不着痕迹的从杯中掠过,硬生生转移了话题,“这茶你倒是喝了不少,可有品出其中滋味?”
谢青芙唇角的笑早已淡了下去,听到这话明知他仍旧是要将话题往谢榛身上引,却只能如他所想摇了摇头:“品不出。”
“哦……”张掌柜直视着谢青芙的双眼,许久后才将目光移开,嗤笑一声,口气里徒增几分轻慢,“谢小姐对茶一窍不通,这老朽倒是看得出来。这茶名唤庐山云雾,产自高山之巅白云深处。云游僧人翻山越岭,劈崖填峪方才采得。谢老爷生前将此茶赠与老朽,正是从这茶中取高山流水中的“高山”二字,以表结交之意。只是老朽一届粗人,怎么配饮庐山云雾,怎么敢和谢老爷结识合作?是以这茶便一直珍藏在房里,今日谢小姐大驾光临方才拿出来招待。只是我看你喝了半天,倒像是在牛饮无味的白水一般……谢老爷爱茶如命,却养出一个不解风雅的女儿来,倒也是件趣事。”
谢青芙听他讲话夹枪带棍,心中一阵愤懑之气直冲头顶。但她死死的握住杯子,将那强烈得快要将她撕裂的冲动压了下去,面上连一丝一毫的不满也没有表现出来。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谢青芙轻声道:“张叔叔若自称粗人,这景阳城中大约没有人敢称雅人了。您学识渊博,品德就像那天边的月亮一般皎洁高尚。我爹他……”她停了一停,见张掌柜望着她只是意味深长的微笑,便狠了狠心继续说道,“我爹他自然是不够资格与您结交的。他向来心高气傲,您未将这茶直接退回去,已是给了他十二分的面子。”再次顿了一顿,一面慢慢地抬起眼注意着张掌柜的表情,一面将袖中的纸条慢慢的抽了出来,“只是如今我爹已是去了,不知道现在……他的面子您还肯不肯给?”
张掌柜目光漫不经心的从字条上扫过,却在看清上面的字后双眼微微一眯。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已足够让谢青芙看清楚,她轻呼出一口气,心中有了一些仿佛能触碰到什么一般的底气。
“这是什么?”
张掌柜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撩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谢青芙觉得一股压力扑面而来,她忍了又忍终是平静道:“两年前您借过谢家一万两白银,答应两年还清。如今恰好两年。”
张掌柜连眼皮也懒得抬起来,只道:“哦……一万两?我倒是不记得这件事了,可有借条?”
“借条自然是有的。”
谢青芙举起字条将话说到一半,张掌柜已是嗤笑一声打断她:“但我看你手里的,却不是借条,只是谢榛随手写的一张字条罢了。”
见谢青芙手指一抖,即便努力控制了却仍旧面色微变,明显是没有要债的经验,又被他言中了事实,张掌柜抬眸看着她:“那么你要怎么证明我欠谢家一万两?就凭你上下嘴唇一碰,就凭你空口无凭的一说,就凭……你手中谢榛肆意捏造的字条?”
张掌柜态度并不好,同进门时祥和慈爱的模样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一张脸孔,但谢青芙来时便猜到他定会翻脸不认人,早已打了一肚子的腹稿,定定神正要继续说话,却见张掌柜双眉一皱,忽的便伸手捏住了谢青芙的胳膊,唇角浮出温和而狰狞的笑:“我不同你多费口舌,我只说一句话。”
谢青芙被他捏得臂膀生疼,一咬牙便退了一步,张掌柜却仍捏着她的胳膊,力道一点一点的加重。
他的表情慢慢的便显得有些狰狞,带着笑狠声道:“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