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
音沉无波,不再有少年独有的朝气。
徐贯英等一众太监被人拖出了隆德殿,不久便有廷杖声和太监们的惨叫声传进来,直至廷杖声停,殿内的女人们才三三两两的跪到了地上。
如秀急忙扶姜雪甄起来,姜雪甄没有立刻起身,借着如秀的支撑也跪下来,和这满地大行皇帝的宫妃无异。
如秀便也忍着心下惊异,小心翼翼的跪在她身旁。
廊下的未来天子心安理得受了这一跪,视线在她惨白脸孔缓慢打转,再落到那因鲜血浸染而显得分外艳红的唇瓣上,停顿不过瞬息,就下了台阶转去英华殿。
这位一走,殿内也放松下来,女人们逃过一劫,又见姜雪甄在场,不敢乱跑。
姜雪甄勉力站直,示意如秀替她整理仪容衣饰,随后出了隆德殿前往英华殿,只要她还是贵妃,大行皇帝的灵还是要守的。
那些被充做朝天女的妃嫔也规规矩矩的跟在她身后,一行人不快不慢的赶到了英华殿。
英华殿已有不少人在哭灵,妃嫔品阶低的只能跪在殿外,走到最后,也只有姜雪甄一人进了英华殿,大行皇帝没有子嗣,殿内守灵的该只有储君和皇后,但这两人都不在,整个灵堂冷清阴森,大行皇帝风光了一世,死后却是孤零零下阴曹。
姜雪甄是他的贵妃,守灵是规矩,她跪在灵位前的蒲团上,和上首供奉的牌位正对着,再过一夜,躺在棺材里的人就要被称作先帝了,他在位这么多年并无建树,也就对修道一事热衷,宫里人大多以为他不好女色,可姜雪甄侍寝那晚,被喂丹药病发后,亲眼见到他的面目异常狰狞,迫不及待的让宫女吃下丹药供他纡解。
那宫女是被横着抬出乾清宫的。
也没人知晓这些,他瞒的很好,即使他要死了,也是先将自己的胞弟秘密接回京都,谨防各地藩王闻风而动,也防止后宫前庭动荡,可大抵他到死也想不明白,他送的丹药一日比一日药性重,她一个病秧子都没死,反倒是他先下地府了。
姜雪甄面无表情的往火盆里扔了一把纸钱,火焰窜高,差点烧到她的裙裾,如秀赶紧踢远火盆。
候在殿外的太监曹安适时进来,恭敬的对她道,“娘娘节哀,您是受不得累的身子,还请随奴才往西侧殿的抱厦稍作歇息。”
这曹安是大行皇帝生前用的最称手的太监,善察人意,为人极圆滑周到,照着规矩,待常山王登基后,必也会继续陪侍御前。
这样的人最不能得罪。
姜雪甄确实累了,折腾半宿,她疲倦的很,“有劳曹公公了。”
曹安领着她们主仆进了偏殿旁的抱厦,里边儿还备了新鲜的茶点,他临出门时极贴心的将带上了门。
姜雪甄才终于倦怠的塌下削肩,如秀沏了茶看她抿过一口,那唇没有一丝血色,想想夜里发生的,换旁人也得吓破胆了。
不过如秀想到那位储君,笑着道,“谁成想有这缘分,继位的竟是星阑,星阑就是常山王,他变化真大,真像个做皇帝的人,奴婢还记得当初住在应天府,您捡他回来……”
“别说,”姜雪甄低声打断她。
如秀讪讪住嘴,一时不敢再提,见她眼下有青色,心知劳神太过,换作以往,得躺下补会觉,当下却不行了。
姜雪甄出神了有半柱香,脑子里是乱的。
很难想象会在宫里见到星阑,他们有两年没见,少年人的变化再大,也能让她一眼认出。
她捡星阑那天雪下的很厚,彼时她已经在应天府的老宅里住了两年,她不常出门,她父亲姜明送她来老宅时派了不少人看管她,那天她刚及笄,老宅里却没有一点她及笄该有的喜气。
临傍晚时下起大雪,她和如秀趁着院子里没人,摸黑出了后门,在墙角处给母亲烧纸,她母亲难产死在姜府里时,姜明正在外面与自己的外室你侬我侬,她母亲去后,外室也被姜明娶进门成了她的继母。
姜雪甄十二岁那年的生辰宴上,继母做主为她定下一门亲事,她的未婚夫是姜明最看重的学生孟复临,只是生辰宴后不巧被她撞见,继母生的妹妹姜柔菀喊孟复临表哥,姜柔菀哭着要嫁孟复临,哭着倾诉她这个姐姐对她有多狠毒,孟氏这些年的委屈,孟复临安慰姜柔菀娶她只是为他以后的仕途和她母亲留给她的丰厚嫁妆,就像姜明娶她母亲一样,等东西到手,她也会像她的母亲一样难产而亡,他会风风光光的迎娶姜柔菀过门。
在那之前,姜雪甄很疼姜柔菀和继母生的小儿子姜昭宴,对继母也极为敬重,更是不敢忤逆姜明分毫。
在一个盛夏的黄昏,她趁姜昭宴玩水时,将他推进了水塘里。
姜昭宴人救上来了,却断了条腿,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她挨了顿打病的半死不活便被姜明扔到老宅里,所幸她命大,活过来了。
主仆二人烧完纸正要回去,姜雪甄突然被人挟持,那人浑身都是血,手里握着匕首横在她颈上,他的下巴抵在她肩头,侧着头呼出的温热气息悉数落在她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