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了在刚当上除梦师那段时期。
在那段时间里,除梦师的训练很苛刻。有一半都是战斗类的,这方面我得心应手,原本在现实世界就很有运动细胞的我,在这里更是如鱼得水,而小佳则是有点力不从心。另一半则是解梦类的,共感、规则、解套,这些以观察力为主的能力,小佳基本上学都不用学,依照直觉就可以做,而我就像是残障一样。
在这里我们遇到了许多除梦师前辈,由他们带领训练。他们每一个都本领高强,有着各式的能力。但这些人最后都还是无疾而终,多半都是下落不明,也因此,我们的训练才会如此苛刻,否则到时候下场也会跟他们一样。
我们都撑过来了。又或者说,如果我们不撑过来,我们就会死得更快,在某一日被捲入他人的恶梦中醒不过来,所以我们不得不撑下来。
最后,结业仪式结束,我们开啟了第一场除梦任务。
「如何?这场梦,怀念吧?」一个冷静且中性的声音这样说。
梦境中断,场景消解,转过头,发现瓦瑞拉坐在身后。
「坐吧。」他说。
他的面前凭空变出一张餐桌,以及留给我的座椅。
「如果我说不呢?」我问。
这一问使得空间中出现剑拔弩张之气。
「只会显得你不识相。」他一瞬之间就化解了这样的空气:「我们只是浅聊这几周的事情而已,坐着聊总比站着聊还要好,是吧?」
见此话,我不情不愿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按照我平时的个性,我理当在这个时刻感到愤怒,拿起武器对他宣洩怒火,但我知道这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应对的对手,便用理性压下了动手的慾望。
「要你说还是我问?」我说。
「都可以。」
「那我先问。」我像是准备好质询的检察官一样,按照心中的排序一一问出问题:「断手赌鬼是你派来的吗?」
「是。」
「多层梦境是你造的吗?」
「是,是我派的人。」
「小女孩这么难解的梦,也是你安排的吗?」
「是,送他们家族旅游到你家附近的饭店,你就会被轻松捲入了。」
规则二,利用得真彻底,不愧是他。
全部都乾净地承认了,超出我的预料,令我哑口无言,使空间陷入了一阵寂静。沉默许久,我才开口:「好,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
他冷静的脸庞忽然有了动摇,变得一脸严肃:「因为我在除梦。」
「谁的?」我问。
「所有人的。」
「……你在说什么?」
「你觉得为什么『运』可以作用在所谓的『现实』世界上?」
我不知道。
他说:「因为……」
一张蓝色的图样在我们面前展开,缩小,绿色的山林、棕色的土地,以及各种红、黄、白、黑的沙漠接连出现。那是我们所在的土地,一颗星体被展示了出来,那是地球。而后地球又缩小,黑色太空淹没整个空间,使得我们眼前的空间只留下点点的星空:他在我面前展示了整个世界。
「所谓『现实』就是一场梦。」
……他在说什么?
「你觉得这个世界的现象都是理所当然的吗?宇宙大爆炸、生命的起源、文明的发展,其中有多少巧合,你算得出来吗?实际上,这些巧合都是由『运』而来,是基于某一个人的意志所体现的。」
我哑口无言,只觉得这段话很荒诞。
「你所看到的这个世界,被人类以牛顿三大定律归纳,缺失的部分由热流物理的熵补足,微观的细节被量子力学解释,最后整个世界的模样被天文学纪录,这就是我们科学的极限。但实际上,这个世界的构造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将整个世界剥离,所有星体当场散开,幻化成一隻隻的金色梦蝶,它们飞离全部被聚集在他的掌心。
「这个世界是某个人的梦,是由『运气』与『命运』构成的,而这些可以被归纳为『运』,而后由『梦蝶』去体现。所以,消除这个世界中任意的空间,就可以获得『运』,使用『运』就会生出『梦蝶』,出现『梦蝶』就可以改变世界。」
这段话小佳也跟我讲过片段:无论使用任何方法,解梦或者是屠魔,只要消除梦境可以获得「运」。这部分证实了他的部分说法。
「所以,」我问:「这些东西与要杀我有什么关係?」
「『劫命仪式』。」他捏碎金色的梦蝶:「是我的能力。」
「在梦中亲手杀害『运』为负的除梦师」是它的啟动条件;「获得该除梦师累积过的所有『运』」是它的效果。他这样说明。
寒意涌在我的心头,难怪需要屡屡用如此迂回的方式杀我们,但转念一想,又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运」呢?
「你应该在想为什么我需要这样做,对吧?」他说:「我说了,除梦。除掉这个世界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