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这一回的见红虽然来势汹涌,叫人见慌,然而后来再看,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起先纵使看着不大好,甚至还有点要小产的意思,但是格外精心地养了一养,竟然也都大好了。
到三四日后,那点下红也彻底消去,医官们都说只要静养着就再无问题。
——皇帝那样上心在乎啊,下头的人怎么敢不竭尽全力地为皇后保胎?
或许在世俗的眼里,这一胎其实并没有到了那么重要的地步,毕竟皇后已经有了一个健健康康正在茁壮成长的嫡长子了,只消自己的嫡长子一枝独秀即可。
其余的孩子们,有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若是没有,也没有什么值得太可惜的。
再者,女子小产本也就是寻常之事,这个世道里,又有多少女子的孩子是可以全都存活下来的?
更不谈从前宫里的那些宠妃们,但凡是生育了三四个往上的,其中基本都有夭折者。
即便有人敢偷偷在心里这样嘀咕几下,等到看清了皇帝对皇后那个爱若珍宝、疼惜不已的架势之后,也断然不敢再生这样的心思了。
皇后服着安胎药,皇帝一日三趟地要过来问皇后可有好好吃药、吃药之后可有什么不舒服的、皇后的身子如何如何情绪如何如何,比当日自己身上受了重伤还要重视关心的。
婠婠呢,也就是知道怀孕之后的头两个晚上有些睡不好,心里略有些没底,唯恐腹中的这一胎留不住,所以夜间有些辗转反侧的。
下红消了之后,她整日待在中军帐内吃吃睡睡,安心惬意。
每日中午时分,萃澜都会端来一盘新鲜摘下的树莓来给她消消还未彻底尽了的暑意。
婠婠全然没有仔细问过这些树莓的来历,只管朝自己嘴里塞了就是。
因此地地处西北边塞之地,少河网,所以各种鲜鱼并不常见,肉食只有各种牲畜之类的。
所以婠婠已经一连吃了不知多少日的羊肉猪肉,吃得她恍惚觉得自己嘴里都快要是一股羊膻味了。
没肚子的时候,觉得无所谓,能忍也就忍过去了。
然而如今怀上了孩子,似是人也变得越发娇气了,便不大愿意再吃羊肉。
她还时常有些怀念从前在宫里爱吃的鲜嫩鱼羹,觉得那才更好克化一些。
不过终究是想到军中的条件比不得宫里,身为皇后不当娇纵任性,所以这话婠婠也只是无意间对着萃澜叹了口气,而后就没再说过了。
只是她中午才叹过这句话,晚上时候一碗鲜鱼做来的鱼羹就端到了婠婠的跟前。
婠婠尝了一口,发觉味道竟然丁点不输宫里的厨子们做的。
她两三日胃口恹恹,这回倒是把一整碗鱼羹都给吃了个干净。
萃澜看着婠婠的样子,含笑道:“只要是娘娘想要的,不论是什么,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有人送到娘娘跟前来。”
婠婠还是没接这个话。
她现在当真是懒得和晏珽宗说话了,六月开始冷战到八月,他的所作所为倒真是一点都没让她意外。
从头至尾对她的态度也就象征性地软了那么两次。
一次是他和她同房怀上孩子的那回,还有一次就是前几日她刚被诊出有孕,他就立马到她跟前低声下气地认错道歉了。
只有需要她的身子、需要她的肚子的时候,他才愿意凑到她跟前来,要不然他就能一直和她冷下去是么?
他能,那她也能忍着。
大不了看看最后是谁先稳不住了。
若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怀上了孩子,婠婠兴许那次他道歉的时候就原谅了他了。
可是在发现他只是为了孩子所以才和她放软态度之时,她心中又开始百般的不舒服。
——假如没有这个孩子呢?假如她没怀孕呢?
他是不是就会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做错过?
这般冷着冷着的,一转眼就要到了八月中了。
原本,设在怀荒的这场祭礼应当是最恢宏盛大的,毕竟它昭示着一年多以来战事终于了结的舒畅和众人心中的亢奋,昭示着从今往后至少半百余年边塞百姓的安定和平。
但是因为皇后有孕,皇帝怕累着了她,于是就决意将大部分的琐碎礼节一减再减。
军中本有鼓手,也擅演奏各种军乐,皇帝又恐奏乐之声惊扰了婠婠的胎,便命他们出营帐外二十里再奏乐。
祭礼定在了这一年八月十二日这天。
亦是皇长子、储君太子聿的生辰。
四年之前的这一日,婠婠在坤宁殿中生下了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嫡长子聿。
岁月流逝的当真是快,婠婠回想起来还觉得感慨,总觉得仿佛怀上聿儿也只是昨日的事情。
一转眼,孩子竟然都已经四岁了。
这一年八月里,母亲的寿辰、聿儿的生辰,还有中秋,婠婠都不能回宫过,只能和晏珽宗待在怀荒凑合下去。
她望着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