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正直大方的张尚书,这会儿倒显得有些鬼鬼祟祟,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子恒,听说陛下决心立储了……”
沈毅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坤德宫,开口道:“说是说了,作不作数还未可知。”
张尚书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是谁?”
沈毅摇了摇头:“我不说,师兄大概也能猜得到,这个时候陛下没有说,我便不能说。”
“听到了一些风声。”
张尚书缓缓说道:“是皇三子……”
“师兄不要急。”
沈老爷慢悠悠的说道:“陛下还年轻呢,太子定下来了……”
“也只是现在定下来了而已。”
洪德帝被母亲逼着立下皇储的现场,沈毅全程都在,当皇帝回头看向孙皇后的那个时候,沈毅明显的感觉到了皇帝心中的恼怒。
他不只是恼怒孙家逼着他立储。
恐怕……他心里已经在怀疑,自己母亲是不是正常死亡了。
哪怕是孙太后自己心甘情愿的,他这个儿子,也绝难接受。
因而,皇储即便已经定了下来,将来说不定还有一些是非。
……
在皇宫里折腾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时间,到第二天上午,沈毅才得以返回自己的家中。
也是在这一天,皇帝宣布辍朝十日,为太后娘娘守灵。
而朝廷里出了国丧,身为礼部侍郎,并且主管礼制的沈恒,自然是闲不下来的,一连好几天时间,沈恒都不怎么沾家,在朝廷和宫廷之间奔走,处理太后娘娘的国丧。
也是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当日朝廷里商议的迁都,也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在太后娘娘薨逝的第三天,在家休息的沈老爷,又一次被诏进了宫中,依旧是在甘露殿里,见到了神色疲惫的皇帝陛下。
只几天时间没见,洪德皇帝似乎老了好几岁,头上的白头发,好像也变得多了起来。
沈毅默默上前,欠身行礼道:“陛下节哀。”
皇帝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向沈毅,愣神了一个瞬间之后,才默默叹了口气:“坐吧。”
沈老爷依言坐下,看向皇帝:“陛下,您看起来太疲惫了,还是要多注意休息,保重龙体。”
“朕没事。”
“朕找你来,是想问太子的事情。”
“母后说得对,这件事朝廷里的其他大臣都说不得话,但是沈卿你却能说话。”
沈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他低头道:“陛下,这件事本就是陛下您乾纲独断的事情,臣也说不得什么,但是陛下既然应了太后娘娘,那……”
“君无戏言。”
对于沈毅这个回答,洪德帝并不意外,他再一次沉默,叹了口气。
“朕本来,想让他们几个这两年替朝廷做些事情。”
“朕再好好看一看的。”
心满意足
创业容易守业难,这句话虽然听起来不太合逻辑,但是在某些特殊场景里,是成立的。
至少在皇帝这个职业上,守住先人的基业,至少保证国家不在自己手上衰弱,便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毕竟如果没有沈毅的话,洪德帝大概也就是个守成之君,要是赵阀的问题不妥善处理,他可能连守成都有些困难。
此时,洪德帝已经御极三十年,哪怕是亲政也已经二十多年,他比谁都清楚这副担子到底有多沉重。
假如说当年,洪德帝迟迟没有决定立储,是因为对惠妃娘娘还有一些感情,因为他在李望身上倾注了太多感情的话,时至今日,这位洪德帝在政治上已经完全成熟,他考虑储君的时候,情感因素已经不是特别多,或者不是特别重要了。
现在的洪德天子,心里想的一定是权衡利弊,选出一个最适合大陈的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