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敢用这么拙劣的手法杀人?”明玄只是小,但并不傻,“他们难道不知……”
“知道的,殿下。”韩岭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但这毒确实罕见,通常被用于暗杀,臣敢说中原鲜少有人是见过的。这是西域传进来的一种毒药,只是下毒的人明显不知道它真正的用法,用的剂量太大了。否则,就算是臣,也根本就不可能察觉到中毒症状。”
明玄眼神冷了下来,沉声问:“这毒叫什么名字?”
“沉香散,”韩岭回答,“毒发隐蔽,无明显症状,有异香。因此也很少有人察觉到这是一味毒药。”
“能治好吗?”明玄不关心沉香散究竟是什么毒药。
韩岭点了点头,“所幸他中毒尚浅,若是再晚一些时候,恐怕就真的回天乏术了。”说着在桌上留了一张药方,“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吃两个月,就能将毒素排出体外了。”
“真的没事吗?”明玄视线瞥见慕千山干涩起皮的嘴唇,担忧道。
韩岭摸了摸自己下巴,笑道:“微臣岂敢欺瞒殿下!世子身体底子好,吃了解药,就算只是躺在床上养着,都能慢慢养好。就是要当心,不要让他再遭先前的罪了,否则就是铁打的身体,都经不住这番糟蹋。”
明玄这才松一口气,道:“这就好。”
韩岭躬身一弯,笑眯眯道:“殿下若是放心,微臣就告退了。”
明玄眼角弯了起来,正想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被褥悉索的动静。
一只手从底下探了出来,按住了他的手腕。
明玄低头看了看,等韩岭退出去之后,就立刻转过身去,果然发现刚才昏迷的人眼帘掀了掀,露出一双深黑的眼眸。
“你醒啦。”明玄声音欣喜,眼底是掩藏不住的高兴。
慕千山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就像自己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是亵渎一样。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微微有些沙哑。
“殿下……谢谢你。”
他松开了方才按在明玄手腕上的那只手。他用手撑着床榻,想要支撑着自己起来,却差点因为无力而一头栽倒在床铺上。另一只手在自己袖中摸索一番,摸到了玉佩温润柔和的边缘。
他将玉佩递给明玄,“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明玄推开了他的手,说:“我不要。”
慕千山眨了下眼睛。
“玉佩可以护佑病人身体康健,”明玄说,“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感谢你的东西,慕千山想。
他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着,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是被明玄按着胳膊摇醒的。
他发烧发得浑身酸痛,就连眼珠都发疼,被微弱的灯火一照,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还没等他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碗蒸腾着白色雾气的药就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明玄小声道:“喝药。”
慕千山顺从地喝下了药,没有叫苦。明玄又小声问:“你要吃糖吗?我有蜜饯。”
“我不吃。”慕千山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放下手,仔仔细细打量明玄的面容,像是要把这张脸烙印在心中。
“殿下,”他慢慢地说,“我会报答你的。”
明玄笑了,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你要怎么报答我啊。”
慕千山的视线落到明玄那双漂亮和干净的眼眸上,呼吸轻轻地拂落在两人的距离之间,他低声地、郑重地道:“殿下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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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笼
垂帘轻轻晃动,将里头的动静淹没不闻,烛光如豆,在呼吸之间倏然轻颤。
“骗你的。”明玄半晌放下了药碗,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你出身广平王府,不应该遭受那样的侮辱。”
他说,“我的母后,也是出身将门。她曾经跟我说起过你。我找个时间和父皇说一声,让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这件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父皇一定会答应的。”
慕千山听了,不由一呆。
明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里头是两块覆着白色糖霜的蜜饯,他拿起一块,将其塞到慕千山嘴里。
甜的自然比苦的好吃。甜蜜的滋味化在舌尖,慕千山怔怔地看着他。
“我还有功课,”明玄收起了东西,从床上跳了下来,“明天再来看你。”
慕千山手指动了动。忽然叫住了他。“殿下!”
他的动作太激烈,几乎要从床上滚下来。明玄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殿下以后会成为大晋的皇帝。”慕千山抬起头来,认真而不乏郑重地说道,“我会一直追随在殿下的身边。”
当时慕千山才只有十一岁,是一个太过年少的岁数。他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更不知道这种年少时的誓言,会随着一场又一场的大变,轻易焚烧成灰,触摸不到,再也没有办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