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的几个有些名望的将领如管国公任瑰其实也依附东宫,这也是李渊默许的。
真正只忠于李渊的方面大将其实不多,之前的李孝恭算一个,但可惜以后再也不能领兵了,李靖算一个,他是李渊亲自提拔授予重权的,并州总管任城王李道宗算一个,可惜这位的名头如今已经彻底被邯郸王李善压下了。
所以,如今在李渊心目中,李靖和李善如今是他在军中最为倚重的嫡系将领,这两个人发生一些矛盾,李渊难道会去做和事老?
作为上位者,其实李渊是隐隐愿意看到这一幕的。
特别是在李善占尽上风之后干脆利索的将代州完整的交到李靖手上之后,李渊对李善的观感更上一层楼,虽然之前夺军,但进退有度,没有因私废公。
面对李善的请罪,李渊起身,亲手将其扶起,“听闻你提议苏定方与李药王幼女定亲?”
“是。”李善点头道:“伯父亦知,侄儿抵达长安后,多得陇西李氏丹阳房襄助。”
李渊来回踱步,若有所思,突然发问:“当日是朕下诏,代州诸事均由药师自择之,怀仁会怪罪朕吗?”
李善作势想了会儿才开口,“侄儿被困于顾集镇,伯父心忧,必有出兵相援之愿,但伯父乃大唐皇帝,乃天下之主,此等军国大事,不可全凭心意,不可为一己之私……”
李渊长叹一声,“前隋炀帝,为一己之私,伐辽东,下江都,置国家于脑后,此为前车之鉴。”
“其实陛下已然冒险。”李善低声道:“陛下远在长安,并不知晓塞外军情,许李药师自择,已然是轻率之举。”
“侄儿如何不知伯父之难,臣如何不知陛下难以决断……”
“只恨李药师……”
李渊静静的听着,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脸色显然变得红润起来,面前这位青年郡王将所有的锅都扔到了李靖的头上,将所有的不得已送到自己头上。
对于这场谈话,李善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不说心中有没有怨怼,但即使有也不能表现出来,而且实话实说,李渊还真的没有准备放弃自己,至少没有下诏令李靖严守雁门关不得出塞。
而且现在的局面,李善不能公然显示和李世民之间的关系,那么将来一段时间,李渊会是自己最大的凭仗。
唯一的问题是,李善自己没有什么怨怼之心,但李渊那边会不会怀疑自己有怨怼之心。
所以,今日李善才会以请罪开头,以准备了很长时间的一番话来打消李渊可能的怀疑,这种事情,自己越是坦然,越是替对方解释,将锅扔到李靖头上,李渊心里会自然而然的有愧疚之心,李善才能从某种角度来说握住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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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臣子脸色平静,目光真诚,消瘦的脸庞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实在是忠心耿耿的典范啊。
李渊温和的笑了笑,拉着李善坐下,“当日,大破突厥的捷报入京,某也觉得为难呢,怀仁赴任代地年许,内政军中,无不大有起色,更阴阳调和,不生事端,其实怀仁更适代州总管一职。”
这番话别有用意,所谓阴阳调和,指的自然是东宫、秦王府的势力在代州没有内斗,最典型的就是同守顾集镇的张士贵、薛万彻,还有李楷在关键时刻率兵南下,援救尔朱义琛。
在战事纷乱的时刻,李渊不止一次联想起当年山东战事中原国公史万宝和淮阳王李道玄故事……如果再来一出,那就完蛋了,只能让二郎再次上阵领军,大郎只怕芒刺在背,坐立难安。
“伯父错了。”李善疲惫的摇了摇头,“镇代州者,必一时名将,李药师有此能,侄儿无此能。”
不等诧异的李渊开口,李善就接着说:“当日在代县霞市,小侄就与李药师提及……他能将士卒将校视为棋子,纵横十九道,但小侄无此心志,也不忍为之。”
“此次大破突厥,多赖诸将之力,顾集镇被围攻八日,臣虽未胆寒,但眼见无数士卒身死……”
李善努力让眼角泛起泪花,“特别是那些亲卫,他们本不应该死的……”
“若不是我,他们可以活着回乡……”
“整个庄子都在挂白,几乎家家居丧,户户哀嚎……”
说到此处,李善情不自禁的抬起袖子遮挡,李渊清晰的看见对方脸颊上两行清泪。
片刻后,无声轻叹之后,李渊低声呵斥道:“他日还想让你领军出塞呢,难道你不想斩下颉利可汗的头颅报仇雪恨?”
“何必做此小儿女态!”
这句话颇有深意……李善深吸了口气,收拾心态,低声道:“与突利可汗结盟一事,臣已全盘告知李药师。”
李渊微微颔首,这件事他是知情的,李靖已经密奏。
“李药师有意查探内情,如突利可汗大占优势,或会扶持颉利可汗。”李善咬了咬牙,“他日当覆灭突厥,再无边患之忧。”
“这才是丈夫之志。”李渊点点头,将话题扯开,指了指一旁的包裹,“怀仁这是送了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