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崔氏,门榜盛于天下,鼎族冠于海内,名列五姓七家。”
“但究其根本,天下望族,皆源于才杰之士。”
崔信长叹道:“如此短视,有负申国公盛名。”
这句话是点明了崔信已经知晓李善的身世,唐之前,史上只有一个申国公,李善曾祖李穆。
同时崔信也点明了对李德武的鄙夷,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甚至崔信影影绰绰间点出,李善这样的人物,千百年后未必不能为望族始祖,这是对李善极高的看重。
李善沉默的坐在那,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虽然对这位青年有着诸多的不满,但崔信不得不承认对方有着少见的才学和才干,同时也怜惜对方如此坎坷的身世。
“闻喜裴氏,一门双相。”崔信低声道:“此事尚有他人知晓?”
看崔信的视线往外瞥,李善微微摇头,“道玄兄不知实情。”
顿了顿,李善觉得要给崔信一点信心,继续说:“平阳公主知晓内情,此外中书侍郎宇文世叔知晓,还有祁县王氏的王仁表。”
崔信精神一震,平阳公主在朝中分量很重,宇文士及是秦王府的司马,王仁表出身名门,是李善的至交好友。
“宇文仁人……”
“南阳公主就在东山寺出家修行……”
崔信哦了一声,想起宇文士及也是个抛妻弃子的混蛋。
李善移开了视线,别说现在还不是翁婿,就算是,他也不会将李楷、凌敬这两个名字吐露出来。
李楷是秦王妃的外甥,凌敬如今执掌天策府大权,都是绝对的秦王一脉嫡系。
李善不想再聊这些事,将话题扯开,“没想到此次将世伯牵扯进来,实在是……”
崔信有些懵懂,“招抚苑君璋,理应无碍,其子都入朝觐见……听闻乃怀仁用策?”
“不错。”李善点点头,“但听闻乃裴弘大建言圣人遣派近臣出使……此事必有其手笔。”
看崔信将信将疑,李善补充道:“听闻世伯坚拒联姻闻喜裴氏西眷房?”
崔信恍然大悟,“乃裴弘大试探!”
呆了呆,崔信失笑道:“其实……”
其实崔信拒绝联姻闻喜裴氏,主要是考虑政治层面,和李善这边关系不大……清河崔氏除了崔信之外,朝中官员基本都依附东宫,而裴寂、裴世矩一个亲近东宫,一个任太子詹事,这门婚事对清河崔氏没有什么好处,崔信不得不考虑秦王上位的可能性。
家事叙了一遍后,李善笑着说:“北地不比山东,但亦有特产,世伯回朝,还请……”
崔信越听越不是味儿,拉着脸说:“此套茶具出自邢州窑,精美绝伦,乃是某母亲当年笄礼赠品。”
李善眨了眨眼,一时没听懂。
崔信冷笑两声,继续道:“若是怀仁有意,当以厚礼贺笄礼。”
这次李善听懂了,无语的看着崔信……女子及笄需行笄礼。
《仪礼·士婚礼》:“女子许嫁,笄而礼之,称字。”
同时《礼记·内则》有云:“女子十有五年而笄。”
也就是说,女子要么出嫁前行笄礼,要么到十五岁行笄礼……崔信这个宠女狂魔指的肯定不是前者。
咳嗽两声,李善强行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此去马邑,看似没什么碍难之处,但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的。
崔信听李善介绍如今朔州、代州的局势以及苑君璋的态度,突然问:“刘世让为雁门守将,为何要一并去马邑?”
李善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间传来王君昊的传报声,“郎君,宜阳县侯来访。”
“让他进来。”李善眉头挑了挑,“世伯安坐就是。”
按理来说,刘世让爵封县侯,身为雁门守将,又是长者,别说李善了,就是崔信都应该出门相迎。
头发花白的刘世让大门入内,视线在崔信身上扫了扫,迟疑了下才径直开口,“崔舍人此去马邑,某愿率兵护佑左右。”
“呵呵,呵呵。”李善轻声两声,“此去马邑,在下随行,欲以临济县侯护佑崔公,无需劳烦刘公了。”
刘世让的视线转到了李善身上,沉默下来,他知道,马邑失陷,自己很难逃脱朝中问罪,前途渺茫,而渺茫的希望就在李善身上,如果能借招抚苑君璋而有所作为,自己才有可能……
“若无他事……”李善拖着长长调子送客。
崔信无语的看着这一幕,你明明打定主意将刘世让带到马邑去,如今却摆出这幅模样……此子倒是能装腔作势,自己日后要小心一二,嗯,可以说给女儿听,以后多个心眼。
刘世让的性子,那是至死不悔,但如今被逼入绝境,终于肯低头了,他突然向着李善郑重一礼,“愿护佑馆陶县公往马邑。”
“过了,过了。”崔信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扶起刘世让,“宜阳县侯奉命经略马邑,此去招抚苑君璋,自当随行。”
“世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