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得没影了,众人才偷偷低声笑起来。裴老夫人轻咳两声:“公主年幼,今日之事万不可远传。至于外面受邀前来的郎君,回头差人去向他们家大人赔礼吧。”
来客们纷纷称是:“公主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我们也是觉得有趣。”
裴老夫人右手边坐着的是裴理的仲母,当今裴相的妹妹。宴会以裴相的名义操办,但裴相事务繁忙,裴宅内事都由裴仲母主持。
裴仲母接过话茬:“早两年我就与长姊说过的,都是我们家三娘名取的不好,裴理、赔礼的,回回为三娘办宴就得出门给人赔礼。”说的来客们再笑一回。
又说了些闲话,将刚才的事情岔过去。裴仲母搀着裴老夫人往厅堂外去更衣,两人收敛笑容,商量起今日收场的事。
今儿在场的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真想瞒住是不可能的,裴理的婚事难办事小,让公主丢人事大。
裴老夫人就说姪孙:“你个事后诸葛,那你说说之后该怎么办吧。”往内室去如厕更衣。
裴仲母垂眸思量,道:“我们为三娘相看郎君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整整七年了,并非没有看得过眼的郎君,每每要谈婚,阴差阳错地就断了,甚至有意外身亡者。而今圣人如日中天,皇子们的婚事是你我有目共睹。不如我们这回将错就错,听四公主一言,只当是从晋王处请了箴言来,至此不再为三娘寻婚。”
公主说出口的话,往后自有晋王为她背书,裴家挑来用了,刚好也遮盖过今日之事。可谓是两全其美了。
裴仲母所想无错,只漏了一点。裴老夫人蹙眉望姪孙,疑惑至极:“公主饮酒醉了,你也醉了不成?晋王是最不信鬼神的,亲王中唯有齐王才是正正经经修道的人。难不成,你真将公主那番话听进去了?”
裴仲母一怔,失笑道:“叔婆何必较真,无论晋王齐王,只要往外说话的人嘴上偏一道,说成亲王,难道还有人往晋王府上问门么?”
“我这不是较真,我是担心来日。”裴老夫人杵着拐杖,悠悠然往回走,“我是百年身了。我生头子,正是赵太后有孕,昭宗何等欢欣,谁能知晓太上皇竟有登基一日,谁又能料到当今登基?我是九十岁的人了,何事都见过了,这六十年来风起云涌、天翻地覆,谁知下个六十年如何?你们要多做两手打算。”
裴仲母上前扶着裴老夫人,笑道:“那按照叔婆的意思,是要听小公主的话,用家里的好男儿给三娘换一个好孩子回来,是吧?”
裴老太婆伸指虚点姪孙,笑她刁钻:“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
裴仲母连声应和,满眼笑意:“是是是,这不是我们的主意,都是裴家上下听从公主吩咐罢了。”
那厢,阿四跟着裴道走出厅堂,走远见不着里面的人了,一改靠在裴道身上的姿态,笑嘻嘻地说:“道娘比我年长,却比我还轻,扶着我累了吧?”
“四娘收着劲儿,我知道的。”裴道也不是死读书的人,同学君子六艺,并不羸弱。
阿四鼻子出气,哼道:“也就是今儿我头一回出门参加宴饮,闹大了下回不好出门,否则一定将那些个人一并处置了。尤其是那个御史,眼看着三十来岁了,做个侍御史仿佛很了不得,我必定得想法子治治他。”
裴道顺毛摸,连连点头:“是啊,很是不成样子。”
阿四回想起今日裴道的复杂神情,伸臂揽住裴道,自以为悄声凑到她耳边道:“道娘也不想看阿姊匹配一个普通男人对不对?我都看出来了。今天我一闹,你家大人就再不会这么做了。那些个油头粉面的男人,以后没脸再登门的。”
感动和惊奇混杂到一起,裴道表情微妙:“四娘是为了我?”
“怎么能是为你呢?也是为我自己呀。”阿四拍拍胸脯,高兴道,“等会儿我早点走人,先去宋王府和三姊聊聊天,她肯定也看不上裴理身边围着的苍蝇。说句实在话,你的三姊肯定也是不想成婚才会一拖再拖到如今,不然以你裴家的门槛,不知道多少人倒着贴也要进门。”
今天不解决裴理的麻烦,来日迟早变成裴道的麻烦,既然如此,不如她今天一起解决了。
阿四永远无法理解,既然是所有人都觉得不合适的事情,为什么还会一直在推进?就因为传统?惯例?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见鬼去吧!
“是啊,想进门的人可太多太多了。”多到过去七年,外头甚么样的流言都有,却还有男人胆敢接这份荣誉。宰相门下,自然是趋之若鹜,明知是火,也要飞蛾扑火。
裴道大笑出声,笑得眼泪挤出眼眶,捧腹弯下腰去,用衣袖擦过眼角。好半天裴道才勉强止住笑意,能开口说话:“在四娘身边总是叫人开心极了。”
对于裴理这些年里明里暗里被催促的经历,裴道一直抱有极为复杂的情绪,直到今天被阿四戳破了,裴道才真正明白过来。她就是不想看见裴理成婚,既然不想看见那就去想法设法地破坏就好了,没必要去顾忌,也不必理会里外人言。
想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