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 顾元奉又有点理不直气不壮了。
纪云彤见顾元奉脸色变来变去, 没好气道:“他师父就是薛大夫, 比我们大七八岁,祖父还在世时就经常跟着他祖父来我们家行医, 我喝过他泡的茶有什么稀奇?”
顾元奉追根究底:“那他怎么在这里?”
纪云彤道:“每次我们打马球,我都会让薛家医馆那边派人过来啊。他今日正好有空就自己过来了,当大夫就不能偶尔偷闲来看看球吗?”
顾元奉想起那天府医说这薛大夫年纪轻,医术却很了得, 更关键的是他还没婚配。
唯一庆幸的是这家伙是医籍。
当朝的户籍制度特别划分出了医藉,规定学医的人家后代中必然要出个学医的继承医籍, 就跟军户出身的必须再出个人顶上去服兵役一个样。
当医官或者当民间大夫看起来挺受人尊敬,事实上平日里碰上权贵也只有被呼来喝去的份。
就算纪云彤当真被对方迷了眼, 也得为自己的儿女多考虑几分。
可明知道纪云彤应该不会看上这种入了医籍的人,顾元奉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她连穷书生都觉得挺好, 说不定哪天就鬼迷心窍觉得嫁个医籍也挺好呢?
顾元奉只觉一股子责任感油然而生, 她年纪还小,不懂得其中厉害。她就算真和他退婚了, 那也还是跟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自己有义务给她分析分析!
顾元奉马上给纪云彤讲起了医籍的诸多不好。
纪云彤本就有看邸报的习惯,遇到不懂的内容便会找应先生他们请教,哪里会不知道这些。
她当初帮薛家医馆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就是想着自家祖父与薛家有交情,现在有人图谋薛家医馆、逼迫薛继这个势单力孤的薛家独苗,她让人出面解决一下又不费什么事。
听顾元奉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像你这样的出身傻子才会想要嫁给医户你可千万别当那种没脑子的傻子”。
纪云彤真没这个想法。
只是顾元奉讲得口若悬河,她都找不到打断他的机会。
直到旁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纪云彤心里一咯噔,转头看去,就瞧见是薛继过来了。他身着一袭素青衣裳,缈若仙人似的立在那儿,如画的眉目中满是自责与伤怀。
见纪云彤望了过来,薛继苦笑着朝道歉:“对不住,阿彤。我不知道你未婚夫会误会你我的关系,给你添麻烦了。”
纪云彤顿时觉得顾元奉真是过分,拿别人出身说事居然还让本人听了去!
出身这东西是别人能决定的吗?像青罗和绿绮她们难道想出生在会发卖女儿给儿子换彩礼娶媳妇的家庭吗?顾元奉自己生来富贵,从小要什么就有什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薛继这样凭自己保住祖父医馆招牌的人呢?
换成他待在薛继那样的处境,难道能比薛继做得好吗?
就他这德行还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
以前她怎么会觉得他这家伙样样都好?
纪云彤朝顾元奉怒道:“顾元奉你差不多就得了!”
顾元奉刚听到薛继那声“阿彤”就想炸毛了,结果纪云彤居然还为了薛继骂他!
这个姓薛的当他听不出来?
那几句话哪里是在道歉,分明是在装模作样煽风点火!
她对这种居心叵测的家伙毫不设防,还让他喊她“阿彤”!
顾元奉既委屈又愤怒,生气地质问纪云彤:“我误会?我误会什么了?那你说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薛继不急不缓地代答:“阿彤是我们薛家医馆的东家。当初阿彤在薛家医馆险些被毁时出手相帮,这份恩情薛某一辈子铭记于心。”
他还跟顾元奉讲了薛家和纪家的渊源,当初纪云彤母亲产后险些没了命,还是他祖父救回来的。那次他也跟去了,所以纪云彤还在襁褓中时他便见过了。
纪云彤祖父是个念旧的人,与人往来从不看家世背景,只看有没有真交情。即便他们是别人瞧不上眼的医户出身,他们祖孙俩在纪家也从未被怠慢过——当然,前提是这是在纪云彤祖父这座大山还镇在上头。
后面交情就淡了。
除去常年在外为官的纪父,也就纪云彤行事仍有她祖父之风。
薛继语气慢悠悠的,仿佛真的只是在跟顾元奉回忆往昔:“那时阿彤都还没法睁眼看人,想来你也差不多吧。”
顾元奉听明白了,这家伙话里的意思是他比自己更早认识纪云彤!
他一阵气血上涌,恨不能当场把薛继揍一顿。
结果纪云彤突然望向看台方向,颇为惊讶地说道:“陆世兄什么时候来的?”
顾元奉闻言跟着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陆骥注视着他们这个方向的视线。
他一激灵,昨晚被关押在城南兵马司地牢里的记忆如潮水般朝他涌来,逼仄、潮湿、阴暗,还伴随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这狗东西又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