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见了礼,就在侧边坐下。外边尼姑又捧进一巡茶来,玉环吃过了茶,员外道:“令堂此刻好些么?”玉环道:“多谢员外,家母此刻定归睡了。”员外道:“这就好了。”玉环道:“请问员外尊姓大名,尊府何处?”员外道:“岂敢,在下姓章名宏,字文高。舍下就在西湖上住。请问先生大名,尊府在武进那一门居住?”玉环道:“不敢,晚生双名玉环,舍间在武进城外丹凤村居住。”员外一听此言,
正是:心中越发生疑惑,却把新朋问旧朋。
那章员外听得玉环又在丹凤村居住,越法又是与山玉同村了。便问道:“那丹凤村共有几家姓钟的?”玉环道:“只有寒舍一家。”员外道:“这等说,那位钟山玉兄,却是先生何人?”玉环道:“不敢,就是家兄。敢问员外是那里会过的?”员外便把山玉当日如何流落杭州,如何卖画,如何与章江相好,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一遍。玉环听了,不觉喜上眉稍,春风洒面,问员外道:“我谢盛情,家兄又蒙照应。”
正是:话逢知己言言好,强似他乡遇故知。
员外道:“还有一言不明。昔日听得令兄曾说,他并无令弟,不知先生还是同胞的弟兄,还是远房的宗枝?”玉环听了此言,不觉羞红满面,含糊应道:“是同胞的。拜托员外寄一口信与家兄,就说母亲病在雷峰观中,十分沉重,叫他速速前来,要紧要紧。”员外道:“老汉回去便说。”玉环道:“如此多谢了。”一拱而别。
正是:相逢不相识,犹如路旁人。
玉环小姐自去伏侍母亲不提。单言那章员外父子二人,见玉环去了,大家疑惑道:“事有可疑。怎么向日山玉说没有兄弟,这个兄弟又是那里来的?”章江道:“回去一问,便知明白了。”那紫萝小姐在旁道:“哥哥也不须问,我也猜到九分了。此人并不是钟相公的兄弟,有几分是钟相公的妹子。”章江道:“何以见得?”小姐道:“哥哥不曾留心听他的言语,方才他道丹凤村只有他一家姓钟的,除非宗族可知;又道他名玉环,分明是个女子的名字;及至爹爹问他,还是同胞,还是远房?他红了一红脸,却像回答不出的意思,含糊过去了。后来他去时作揖低头,我留心看他,只见他双耳有眼,分明是除去耳坠的模样。这还不是他妹子,女扮男妆来的么?”
正是:聪明还有聪明客,灵利还有灵利人。
章小姐这一夕话,把个员外与院君、章江听了,哈哈大笑道:“会猜会猜,有理有理。”章小姐道:“但是一件,他们女道家,这样远路迢迢的奔到杭州,又非看山,又非看水,家中必有大故,单人逃出的。”员外道:“女儿之言有理。”随在身边取出二三两散碎银子,拿到客房边,叫道:“钟先生,我得罪了。些须菲意,权为小菜之需。再同令兄来奉候便了。”玉环道:“怎敢又劳厚赐。”选至大门而别,不提。
单言章员外等下了船,不多一刻到了家门,章江也不回,即到水月庵来送信与山玉。山玉见礼已毕,章江道:“特来恭喜,令弟来杭奉候。”山玉道:“又来油嘴了,我并无舍弟,何得相戏?”章江道:“还要强辨,小弟现在会来,那名唤玉环的,是那一个?”山玉听说玉环二字,吃了一惊,便道:“那是舍妹,章兄如何晓得?”章江听说舍妹二字,果是女子了,暗暗称奇。便把雷峰观拈香,怎么会见,怎么谈心的,说了一遍。山玉听了,大惊道:“如此说,是家母到了。章兄,托你坐坐,弟去看来。”说罢,一直去了。竟奔西湖大路而来,乘着星光,一气跑去,不觉走下五里大路。抬头一看,只一派茫茫大水,并无去路,又无渡船。原来是山玉心急,不曾细问,却走错了。
正是:足下此回迷了路,不知又起甚风波。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