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实在又天真又可怜。她不明白,这孩子怎么经常生活在一种大人无法理解的恐怖气氛中。可以说恐惧每天和韦德作伴,这种恐惧震撼着他的心灵,使他在深夜也会惊叫醒来。任何一种突如起来的喧声或一句咒骂的话都会使他吓得发抖。因为在他心目中,喧声和恶言恶语是跟北方佬连在一起的,他对北方佬当然比对百里茜用来吓唬他的鬼更加害怕。
在围城的炮声打响以前,他一直过的是愉快平稳而宁静的生活。他经常听到的都是些宠爱亲切的话,尽管他母亲没有注意他,直到有天夜里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天上一片火光,外面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在那天夜里和第二天白天,他头一次挨了母亲的耳光,听到了母亲对他的高声叫骂。桃树街上那幢可爱的砖房里的生活,他所经历过的唯一生活,就在那天晚上消失了,这一损失是他永远也无法从中恢复过来的。从亚特兰大逃走以后的经过他什么也不清楚,只知道北方佬就在后面,他们会逮住他,把他砍成碎块。他至今仍然在害怕这个。每当思嘉大声责备他时,他便模糊地记起她第一次骂他时那种恐怖感,很快便吓得一声不响了。这样,在他心目中北方佬和一种粗暴的声音永远联系在一起,因此他很怕母亲。
思嘉不能不注意到她的孩子在开始回避她。有时她好不容易有一点空闲,想考虑考虑这个问题,可结果,只引起了一大堆的苦恼。这比他整天跟在屁股后面更叫人难以忍受。她最心火的是韦德把媚兰的床边当避难所,在那里悄悄地玩着媚兰教给他的游戏,或听她讲故事。他敬重≈ap;ot;姑姑≈ap;ot;,因为她声音温柔,笑容满面,从来不说:“别闹,韦德!看你叫我头疼死了,≈ap;ot;或者≈ap;ot;别烦人了,韦德!看在上帝面上!≈ap;ot;思嘉既没功夫也没思想来爱抚他,但是看到媚兰这样做又很妒忌。有一天她发现他在媚兰床上立蜻蜓,并且倒下来压到了媚兰身上,她便抽了他一个耳光。
“你就没有别的好玩,偏要这样跟生病的姑姑捣乱?好,快到后院玩去,别再到这里来了。≈ap;ot;可是媚兰伸出瘦弱的胳臂,把号啕的孩子拉了过来。
“好了,好了,韦德。你并不想跟我捣乱,是吗?思嘉,他没有烦我呢。就让他留在我身边吧。让我来照看他。在我病好之前,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而你手头已经够忙的了,哪能顾上他呀。”“别傻了,媚兰,≈ap;ot;思嘉干脆说。≈ap;ot;看来你不会很快好的。
要再让韦德摔到你肚子上,又有什么好处呢?我说,韦德,我要是再看见你在姑姑床上胡闹,就狠狠揍你。现在别哭了。一天到晚老在哭。也该学做个大孩子了。≈ap;ot;韦德飞跑到楼下躲起来。媚兰咬着嘴唇,眼里闪着泪花,嬷嬷站在穿堂里也看见了这情景,气得横眉瞪眼,直喘粗气。但是以后好几天谁都没有反驳思嘉一声,他们都害怕她那张利嘴,都害怕这个正在悄悄成长的新人物呢。
思嘉现在已处于塔拉的最高统治地位,而且像别人一样突然建立了威信,她天性中那些欺压人的本能也暴露出来了。
这并非因为她本性残暴,而是因为她心里害怕,对自己缺乏信心,又深恐别人发现她无能而拒不承认她的权威,所以才采取了粗暴的态度。此外,她也觉得动辄训人并相信人家对她畏惧是颇为有趣的事。思嘉发现这样可以使她过分紧张的神经放松一些。她并非看不到自己的个性正在改变这一事实。
有时她随意发号施令,使得波克咬住下嘴唇表示不服,嬷嬷也嘟囔着:“有的人近来摆起架子来啦,≈ap;ot;她这才惊觉自己怎么这样不客气了。爱伦曾经苦心灌输给她的所有那些礼貌与和蔼态度,现在全都丢光了,就像秋天第一阵凉风吹过后树叶都纷纷掉落了一样。
爱伦曾一再说:“对待下人,尤其对黑人,既要坚定又要和平。≈ap;ot;可是她一和平,那些黑人就会整天坐在厨房里闲聊,谈过去的好光景,说那时干家务活的黑人不作兴下大田,等等。
“要爱护和关心你的两个妹妹。对那些受苦特别是有病人的要仁慈一些,≈ap;ot;爱伦说,≈ap;ot;遇到人家伤心和处境困难,要给他们安慰和温暖。≈ap;ot;可现在她并不怎么爱护两个妹妹。她们简直成了她肩上可怕的负担。至于照顾她们,她不是在给她们洗澡、梳头、供养她们,甚至不惜每天跑多少里路去寻找吃的吗?她不是在学着给母牛挤奶,即使提心吊胆怕那摆弄着犄角的家伙会伤害她,也没有动摇过吗?说到和平,这完全是浪费时间。要是她对她们太和平了,她们就会长期赖在病床上,可她需要她们尽快起来,给她增添双手帮着干活呢。
她们在慢慢康复,但仍然消瘦而虚弱地躺在床上。她们不知道就在自己失去知觉的那段时间里世界发生了变化。北方佬来过了,母亲死了,家里的黑人跑了。这三桩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是她们心目中无法接受的。有时她们相信自己一定还处于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