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委会组织老楼的居民开了一次会议,零散几个人聚在小小的办公室里。坐在正前方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上下的女人,她将文件一份一份分发给办公室里的居民,然后照本宣科地读起了文件上的内容。
安省坐在角落里,眼睛朝办公室扫了一圈,令他吃惊的是,他并没有看见那个整天神神叨叨,总会在晚上去水池旁洗黄鳝的张婶。但他又立马意识到,那个张婶与他并不熟,她来不来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他揉了揉额角,昨天晚上,他睡得并不踏实,时梦时醒,到半夜的时候竟然又听见天花板传来“咚咚”地弹珠声。他索性也不睡了,打开笔记本打算上网,可笔记本跟中了邪一样,一直在重启。安省把鼠标一丢,侧身的时候却看见窗边闪过一个黑影,他犹豫了片刻才走到门口,打开了屋门。
如他所料,门外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可耳畔又清晰地传来了弹珠碰撞的声音。他慢慢转身,果然又看见了那个背对着他,一颗颗打弹珠的男孩。安省深吸一口气,轻轻上前拍了下小男孩的背,轻柔地说:“小弟弟,这么晚……”话没说完,他就看见小男孩慢慢地回过头来,男孩的眼睛鲜红鲜红,像被血染红的弹珠。安省的头脑突然一片空白,想疯狂地尖叫,可喉咙却像被掐住一般,想挪动双脚,可脚也像被万能胶粘住,动不了半步。挣扎了一会,小男孩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他也索性闭上眼,抱着自身自灭的想法等待着。
时间不知在他身边走了多久,安省觉得一辈子的时间也不过如此。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双腿终于恢复了知觉,那个蹲在角落里打弹珠的小男孩早已不见踪影。安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转身进屋。
“安先生,安先生!”严厉的女声把安省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他回过神来,尴尬地回应着众人注视的眼神,然后问那个喊他的年轻女人:“李小姐,什么事?”
被唤作李小姐的人脸色并不好看,她递给安省另一份文件,大声地说:“这个,回去好好看。”说完,她便踏着小碎步走开了,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今天会就开到这里。”李小姐坐回自己的位置,整理桌上散乱的纸张,又突然从中间抽出一张,大声地问:“你们之中还有一户人家没来,谁去通知一下吧?”
“大概是那个张婶。”安省在角落里回答。
“张婶?”
“就是那个长得矮矮胖胖,头发有些乱的妇女,”安省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有一次我碰到她在水池边洗黄鳝,穿一套白色的衣……”说到这里的时候,安省的话突然顿住了,像被人突然剪断了舌头,他此时才意识到张婶的那一身穿着是多么怪异,那身白衣像极了病服。
“安先生你记错了吧?”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突然开口,“是姓杨的一对夫妻没来,他们在一个单位,前两天出差去了,过几天才回来,楼里哪有什么姓张的妇女?”
“是啊,安先生,听你这么形容,我倒觉得这个张婶很像前几个星期失踪的那个从南城精神病院跑出的病人。”站在安省身边的王先生突然插了一句,引来了不少人的笑声,他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让安省的脸刷得一下白了。
精神病人!张婶身上的衣服就像是精神病人穿的病服!
安省觉得头痛欲裂,他不顾众人的诧异,冲出了居委会办公室。
安晓没想过,被自己丢弃的弹珠,变成了杀人的工具。
沈建军死了。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踩到了玻璃弹珠,后脑勺摔在了洗手台的尖角上……
虽然像是意外,但警方不久后却在学校宿舍楼的录像里发现一个可疑人物的背影,一个不该在那个时候,也不该在那个地点出现的长头发女生。
通过楼道摄像机打印的嫌犯图片被贴在学校公告栏上,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个女生。可安晓却知道,她就是那个在祖父家附近出现了又消失的女生。
那个女生,曾经去过老屋的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