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外面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叩门声,“太宁娘子!发生了何事?”
僧侣的声音关切。
舒明悦回过神,深呼吸一口气,理好情绪,从床上下来,趿鞋走过去开门,“方才瞧见院子里有一道暗影,派人去看看,可是入了宵小?”
“是。”前来的僧侣立刻应下。
虽说嘉仪公主在此带发修行,但无一人敢怠慢她,更不敢真的将她当做遁入空门的小尼姑,此时听她说院内有蹊跷,便立刻派人去查探。
阿婵和云珠被敲晕了,此时悠然转醒,神色茫然的眨了两下,待回过神了,心中一急,连忙入屋子看舒明悦,只见小姑娘扶额坐在榻上,抿唇不言。
说实话,虞逻以外宾的身份入长安,已经十分令舒明悦诧异,今日突至定国寺,更叫她措不及防,她隐隐约约觉得,他似乎对她的态度过于奇怪了。
虞逻不是一个痴缠于情的人,从来都不是。
上辈子的时候,他用裴应星的身份来过长安吗?
舒明悦不知道。
因为上辈子的她根本不会去关心一个裴家九公子。
“娘子怎么了?”阿婵后颈酸痛,眉眼间蹙着一抹担忧。
怎么了?
舒明悦神色五味陈杂,摇了摇头,“无事,一会儿去寻几把铜锁,日后我入睡,把门窗从里面锁上。”
……
这边院内的动静颇大,早已惊醒了在旁边院子里休息的鸿胪寺卿和李枕河。
李枕河披了一件外衫走出来,皱眉看向舒明悦所在的禅院,薛寺卿推开门,一边穿衣一边打了个哈欠,“发生了何事?”
“不知道。”李枕河摇头,唤来一名僧侣,蹙眉问:“太宁娘子的院里发生了何事?”
僧侣道:“有歹人潜入娘子院内。”
薛寺卿一听,神色大变,一把拉住他问,“公主……娘子可有事?”
“施主放心,娘子无事,方丈已经安排人前去排查了。”僧侣低声道。
薛寺卿这才松了一口气,摆摆手,叫他退下,等人走了,忍不住和李枕河嘀咕道:“李侍郎,你说这嘉仪公主真出家还是假出家啊?这么一个绝世美人若入了空门,岂不可惜?到时候,可便宜了这一寺庙的和尚了!你说,刚刚潜入公主院子里的,不会是哪个六根不净的和尚吧?”
李枕河若有若无地提了一下唇角,却没说话,只在眼角眉梢间流露出了几分轻讽之意,真出家?假出家?当然是假的!不过是为了躲两国联姻而已。
“嘉仪公主美貌,何人不倾倒她裙下?”
李枕河笑笑,转身拍了拍鸿胪寺卿的肩膀,又道:“夜深了,薛寺卿别想了,早些睡罢。”
薛寺卿奇怪地瞥他一眼,觉得这话不太对,却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姬不黩一直留意着虞逻动静,当日便知道他去定国寺了,日落时分,见一行人未归,便知他今晚必定落榻山寺上。
为了谁,不言而喻。
是夜,延嘉殿灯火通明。
比起半年前,延嘉殿已经焕然一新,廊间的大柱上刷了一层红亮朱漆,原本破败的西偏殿已经重新修葺,院内铺就的青石板光滑平坦,全然不见昔日坑洼。
虽然皇帝依然不大看重三皇子,但宫内的风向已经全然变了。
二皇子已是废人,将来登上大统的除了三皇子,还有谁?
正殿里还是昔日沉寂古朴的模样,没有姬不黩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以随意入内。九莲铜大灯只点了其中一盏,光线昏暗,姬不黩面无表情地坐在桌案前,打开了那只木箱子。
里面的东西太多了,从六岁到十五岁。
她掉的第一颗小乳牙,送给他的第一块麦芽糖,在宣徽殿作的第一首诗赋……甚至她的贴身之物。
有些是他无意捡到的,有些他偷偷藏起来的。
对舒明悦到底是什么感觉?
时至今日,姬不黩自己也说不明白,或许在幼时他曾真的真挚渴望过能像大哥一样日日与她玩,可这种感觉早在唐姬日复一日的诱导重变了滋味。
她成了权力与欲望的象征,得到她就能得到大哥拥有的一切。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感情又变了。大哥死了,他却并没有得到父亲看重,反而是舒明悦成了父亲最疼爱的孩子。
他开始希望她消失,也的确这样做过。只是那一次,他没下去手。
小姑娘九岁那年,被他诱导吃酒,说醉酒便能见到已经去逝的爹娘,可他万万没想到,她喝一口就晕乎乎了。
他本来想把她推下太液池,小姑娘全然不知,雪白小脸红扑扑,乌黑杏眼迷离,一把扑到了他身上,软糯声喊三表哥,他神色一默,便没能下手。
他把她抱回了宣徽殿,塞到了桌子下面,她什么都不知道,翻个身继续酣睡。
后来这种念头也经常浮现,时强时弱。
但是现在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