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摊开了手掌。只见一只鹅黄色的珠花躺在手心中,缝隙中有几丝微不可察的污泥。
四个时辰前,他们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这只珠花,还有一处刚刚熄灭的火堆,火堆余烬仍热,显然人刚走不远。
一行人穷追猛赶到此处,终究晚了一步。
就差一点。
他抬起眸,手指攥紧缰绳,眼神冰冷,“乔装!追!”
……
舒明悦一口气吃了三个小笼包,连那碗馄饨也吃光了,饱满红润的唇瓣浸了油脂,愈发嘟嘟亮晶,一抬眼,发现沈燕回正在看她。
“怎么了?”她疑惑地眨了两下眼。
沈燕回摇头,笑了笑,没有回答。他鲜少情绪外露,待谁都是三分温柔,却又如隔云端,总觉淡淡疏离,此时笑而不语,饶是两世为人的舒明悦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舒明悦也没多想,此地距离雁门关只有四十里了,若无意外,她和大表哥应当能赶在天擦黑前回去。
只是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她仰头,透过树隙看那轮忽明忽暗的太阳,抿了下红唇。
其实现在的情况,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虞逻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意味着后续会减少很多麻烦,只是不知,现在长安如何了。
犹豫了片刻,舒明悦轻轻咬唇,看向沈燕回,支吾道:“大表哥……等回了长安,能不能、别让舅舅知道我差点与虞逻大婚?”
她自幼不是忍下委屈的性子,只是此事涉及两国,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燕回看向她,安抚道:“别担心,舅舅还不知道你被虞逻所掳。”
先前淙术说,舒明悦被北狄人所救,他深入凉州后,方才知道悦儿被阿史那虞逻带走了。当时的情况,往长安递消息,并不比他亲至北狄王城快。
那种情况下,事情没弄清楚,只递半截消息回长安,很容易掀起不必要的波澜,所以如今长安那边还以为舒明悦在凉州。
舒明悦闻言一愣,不知道?
她神色茫然,为什么不知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转念一想,不知道似乎也合情合理,她写那封信时,只道自己在万来春,还没遇见虞逻呢。
可是、可是。
舒明悦搭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曲,一抹不安突然腾了起来,脑子却好似突然乱成了一团麻,乱糟糟什么都捋不清。
凉州离长安一千八百里地,消息往来需要时间,子善折返长安时,大表哥应当已经快到凉州了,两人定然遇不上。
不,不对……好像不对。
舒明悦咬唇,好似突然抓住了什么东西,又好似什么都没抓住,越来越多的古怪涌向心间,她一张小脸皱起,神色有些迷惘。
“大表哥,那封信……”舒明悦迟疑,疑惑地蹙眉,抬眼看向沈燕回。
恰在此时,一阵橐橐马蹄声由远及近。
此处商旅往来繁多,本不是稀奇事,只是那马队由北方朝天香茶馆奔来,沈燕回难免多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神色一凛,立刻抄起幂篱戴在舒明悦头上。
“别动。”
他低声,自己另戴了顶幂篱,飞快地端起馄饨面,不动声色地坐到了隔壁桌上。那只四方的桌子上围坐了五个走镖男子,正要了五碗素面,大口吃。
沈燕回神色自若地在为首坐下,淡声:“小二,再来五斤酱牛肉,请五位兄弟一起吃。”
正在嗦面条的五个男人闻声抬头,看向这个突然请他们吃五斤酱牛肉的男人,神色惊诧不已,他们嘴中咬着半根面条,握筷子的手则一动不动,仿佛突然静止。
什么玩意?请他们吃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一队马队行至眼前。
舒明悦站在原地不敢动,尚未问出口的那句话被堵在了口中,她攥紧指尖,一动不敢动,眼里划过一丝紧张,发生怎么了?
裴应星偏头,视线从天香茶铺一扫而过,先是划过那一桌男人,又扫过中间几桌散客,最后落在那个孤零零背对他而站的女子身上。
只见皂纱幂篱长至脚踝,将人遮了严严实实。
似乎,并无异样。
裴应星淡淡收回视线,握缰骑马疾驰而过,不过两息的功夫,窜出丈远。
感受着身后马蹄声远去,舒明悦不明所以地扭过头。
沈燕回见状,立刻起身,拉着小姑娘翻身上马,往和那队马队相反的方向去,直奔雁门关。
两人前脚刚走,马蹄声便去而复返,“吁”的一声勒马急停。
别看这处茶铺荒僻,但位置却不少,坐百余人绰绰有余。裴应星一双黝黑眼眸阴沉定定地扫过方才幂篱女子面前的桌子,只见上面放着两屉小笼包,一只馄饨碗,和一大盘酱牛肉。
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的正常饭量。
这才几息的功夫,人竟然没了。
裴应星的神情愈发阴沉,咬牙道:“继续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