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中郁气难平。
怎有父亲能偏心至此!
裴正卿不一样,当年父亲把七弟抱回来时,他已经十六岁了,是个能撑起半个家的少主人,不需要再与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稚童争夺父爱。
裴正卿见弟弟不懂,朝他摇头,“新朝开立六年,七弟赋闲在家,父亲不曾为他求一官半职,若真想栽培他,怎会放任如此?”
裴道韫愤然不满的神情一怔,如猛然被点醒。
是啊,这些年,家中最不济的兄弟也混了个□□品芝麻官,像四哥五哥那样争气的,已经靠自己混了个爵位,分家而立了。
唯有裴应星一事所成,仍然无官无爵,留在幽州老宅,似闲云野鹤一般。
“我知你不满父亲偏宠于他,但这些年,七弟并无不当之举,反倒是你,屡屡轻狂挑衅。”裴正卿又道。
裴道韫眼睛一瞪,“三哥怎也……”
裴正卿打断他,“兄弟相戚,骨肉相亲,你自幼所读之书全喂了狗去?”
裴道韫不服,“我没……”
“行了。”裴正卿再次打断,警告道:“此次七弟回来,留也好,去也罢,你不可暗中下绊,否则为兄不饶你。”
裴道韫实在不明白,一通话说下来,怎么自己又成了被教训的那个,便不情不愿地揉耳朵,嘟囔道:“……知道了。”
……
宁国公府宅占地颇广,秉承一品公爵建制,建筑开阔雄伟,分成了前堂和后宅两部分。后宅又各自分成独立院落,移步换景间,各个院落依次串联。
裴应星住在西院的曜日居,明亮光线透过窗棂洒进屋里,镀上一层淡淡金光。
周围是中规中矩的木制家具,玉色瓷瓶,鎏金香鼎,带着年代久远的空旷气息。
裴应星漠然扫视一周,敛袍坐下,那柄随他多年的重剑随手放在桌上,神色有些阴沉。
他并不喜欢长安。
“找到了?”
随着咯吱开门声响起,裴应星开口问。
子善进来,捧着一卷老旧的图册上前道:“定国公府在前朝时本是公主府,六年前重新修缮过,属下没找到新地图,这是原公主府地图,与现在国公府稍有出入,但大体格局未变。”
说着,他将一处原本是荒院的位置指给裴应星看,“嘉仪公主所住的蘅芜居是重建的的院子,院里载有一棵合欢树,十分好认。”
“知道了。退下吧。”
裴应星淡淡地道。说完,他拎起地图细看了一番,世家府邸的格局大同小异,只消几眼便能记在心里。
舒明悦身上定有古怪,依常理而言,卧室是一个人最私密的地方,或许他能在那里找到蛛丝马迹。
裴应星走出曜日居,站在青墙下,微眯眼眸看去。
宁国公府和定国公府挨着,东西毗邻,共用一堵青石墙,翻过墙之后,便是定国公府舒家。
那面青墙约莫丈余高,想要直接跳上去有些难。
他收回视线,往后退了些步,又往前跑,借着冲力纵身一跃,然后手臂用力,整个人轻而易举地翻上了墙,又轻轻一跳,稳稳落在石子路上。
舒家人少,大多院落都上了重锁荒置,奴仆少,一路走过去,零星两三人。
裴应星如入无人之地,很快就找到了蘅芜居,一座精巧雅致的庭院。
舒明悦回国公府的日子很有规律,一般只在哥哥休沐的时候回来,而今日舒思暕上值。
推开门,便见一道紫色水精帘,温暖沁香铺面而来。
裴应星先去了梳妆台,拉开妆奁一格一格看去,各种花里胡哨的首饰,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翻了两下,裴应星便无趣地收了手,转身走向书桌,桌上有几张沾了墨的纸,还有一本翻看一半的话本。
“……”
将整个屋子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裴应星发现,这里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
恰在这时,外面声音响起来了,丫鬟们齐声道:“殿下。”
裴应星倏地转过身。
一道糯糯的嗯声清晰传入耳中,“叫人准备晚膳吧,再烧些热水。”
脚步声越来越近。
裴应星脸色一黑,快速地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在了床下,翻身一滚钻了进去。
恰在此时,屋门打开了。
神色古怪。
先前在延嘉殿给了姬不黩一巴掌,舒明悦并未觉得痛快,反而心情更烦闷了些。
因为刚才姬不黩茫然不解的神色。
也是因为舅舅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二皇子姬兆,三皇子姬不黩。
二表哥是个不争气的,早年颂表哥还活着的时候,他身为庶子又是次子,本就不需要出风头,故而少时便懒散贪玩,每每考察课业,必被舅舅骂个狗血淋头。
后来颂表哥离世突然,这些年,宫里也没有新的皇子诞生,舅舅有意培养二表哥,奈何他实在是扶不上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