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扬声宣布宴席散去,贵妃往沈长寄的方向看了好几眼,随后急匆匆地甩下众人,背影称得上仓皇。
“娘娘,慢些,发生何事了?”嬷嬷紧赶慢赶追上去。
“那煞星要闹事了,我不赶紧跑,难不成真让他搞砸百日宴?”沈贵妃黑着脸,“快些散了,再发生何事便与我无关了。”
沈长寄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你继续。”
平瑢的眼睛却没有再看他,而是盯着不远处某个人,严肃道:“冯明涛之妹。”
“冯明涛……”男人点点头,原来是他,“巧了。”
“大人?”
“拿下吧。”
“是!”
“对了,连着那位……二……三……姑娘一起。”
“……是!”
一声令下,还未来得及散场的百官家眷被全副武装的玄麟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女子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男子混乱的咒骂声混在一起。
“怎么回事!”
“是、是是玄麟卫啊……”
“玄……玄麟卫是……首辅……”
谢汝被柳愫灵护在身后,她睁大了眼睛看向沈长寄,对方不偏不倚,接了她的目光,她只觉心神巨震,一股悸动窜上了头顶。
男子如前几次一样,只淡淡扫她一眼便错开对视,他抓起放置在坐席旁的佩剑,站起身,朝着一位年轻公子走去。
那位公子正是敬义侯第二子,冯明涛,方才在席间谈笑风生的翩翩公子此刻被玄麟卫制服在地上,狼狈极了。
“大、大人,这、这有话好说、说……我儿犯了何错啊……”冯母被冯轻罗搀扶着,才没有当场昏过去。
“沈、沈大人,我兄长是好人,怕是误会了……”
沈长寄走近,手握着刀鞘,刀背抵住冯明涛的下巴微微上抬。
冯明涛被迫抬头,对上了首辅大人冰冷的眼神,那洞察一切的目光能令世间一切阴私污秽无所遁形。
“带走。”
这一声无情的命令仿佛来自地狱阎王的召唤,冯母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
当玄麟卫去扣押冯轻罗时,冯轻罗哭哑了声音。她拼命挣扎,手指抠在玄麟卫坚硬的铠甲上,指甲折了大半。那一刻,仿佛天塌了一般。
不出片刻,相关的抓走,无关的迫不及待出了宫,宫里很快恢复了平静,可冯家这一场浩劫还只是个开始。
幽深寂静的黑夜里,万家烛火已熄,唯有建造在皇宫东南侧的首辅府宅,依旧灯火通明。
沈府的书房内,一尊青绿古铜香炉置于案上,幽淡的安神沉香隔火炙烤,香烟笔直而上,缭绕不绝。
平瑢立在书房正中,踌躇不已。他带人将冯明涛关进了玄麟卫,因无确凿证据,且冯明涛乃是敬义侯之子,他们不便用刑,因此今夜并无任何进展。但困扰平瑢的,并非是这不顺利的差事。
沈长寄合上一封奏折,又打开下一封,头也没抬,“说。”
平瑢拿不准主意,问道:“大人,您抓冯姑娘,她亦是本案嫌犯?”
“不是。”
“哦……那您……您把她也关起来是为何?”
沈长寄批注的手一顿,墨点在纸上洇开。
为何……
他正思忖着理由,还未能找到借口,平瑢突然恍悟般叹道:
“属下懂了!您可是要震慑敬义侯?”
沈长寄:“……?”
他不动声色,“嗯?”
平瑢越想越觉得有理,“大人多谋!您定是听闻这冯明涛与冯轻罗乃是龙凤胎,敬义侯夫人将这对兄妹视若珍宝,抓了这二人,是在给敬义侯府压力!”
“再者,此案牵连甚广,敬义侯与您争了半天办案权,最终败给了您,他心里定然不平,他儿子如今又犯了事,肯定要巴巴地来求您网开一面……”
沈长寄冷眼一扫,平瑢自觉失言,拱手便要告退。
“等等。”
平瑢停在原处,等他吩咐。
沈长寄重新将毛笔沾满笔墨,俯首卷中,“明早都放了吧。”
平瑢:“……”
这人刚抓进来,凳子还没坐热乎便要放了?
沈长寄道:“冯明涛不愿开口,多留无意,盯牢敬义侯府的动静,还有……工部。”
平瑢退下后,沈长寄卸下一身疲惫,躺在榻上,准备歇息。
玄麟卫办案向来可谓不道德,沈长寄更是从不在乎这个过程中是否会伤害到其他人,冯明涛锦衣玉食,是个空有野心、没什么城府的绣花草包,他耽于声色犬马、吃喝玩乐,唯一的优点恐怕就是孝顺了,沈长寄早就料到不会问出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