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山门在熹微晨光中缓缓打开, 氤氲的雾气自内而外漫来, 浮动着向下倾淌,将山门外的众人的鞋面都遮掩起来, 飘飘渺渺的,看来仿佛置身仙境。
这一百来号弟子们就踏着这飘渺的雾气, 跟在领队人的身后,跨过了在外人看来显得一片模糊的天池, 又沿着天池一路往上,在雾气渐浓、浓得几乎要将人的身影遮挡起来之前, 终于爬上了最高处。
皑皑雪色经由一个个显影屏入了众人的眼,众人一边有些惊讶, 一边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来洗剑宗是对这批弟子“手下留情”了。
剑湖就在天池的最顶部,只一条直道通到尽头,不弯也不拐。但自天池往剑湖的这一路往往不能一帆风顺,中途需得伴随着各种各样的考验。
最狠的一次,据说临近剑湖时, 所有弟子都杀红了眼,身上的白袍俱都染了血。一列红袍人杀气凛然,未入剑湖,就引得剑湖内煞气共鸣。心神未定的弟子又被这煞气反噬,一下就被重伤了三成……
今次这群弟子这般平顺就到了剑湖之外, 众人少不得有点惊讶。
若是放在往常, 他们少不得还有些质疑。但因这次的弟子乃是他们自家的后辈, 他们虽则惊讶, 心内还是道了一声侥幸。
只有薛贵仁,他的面色沉得都快能滴水了。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如洗剑宗这般的大宗能常年屹立于修真界顶级宗门而不倒,除了底蕴之外,还需得靠着堪称严苛的训练。
倘若不是有事发生,彪悍心狠如洗剑宗,哪能在弟子的剑湖拔剑上如此放水?
一定是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了。
这事会不会应在他儿子身上?
薛贵仁隐隐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离音将手中那本封面印着美人泪的书卷作一团,放在手心敲了敲,隐约琢磨出了点不同寻常来。
剑湖拔剑的流程加快了,这在离音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本该充斥着考验的拔剑之路就这般无波无澜地过了……这实在不太符合洗剑宗一贯的风格。
他们好像是很急。
离音看向薛贵仁,道:“你若实在不放心……”
她晃了晃手中的书,意有所指。
薛贵仁犹豫了下,还是道:“再等等。”
借运是有时间的。一株美人泪燃尽之后,借运就终止了。薛贵仁还是希望能把这个保命的底牌放在关键时刻。
两人说几句话的功夫,显影屏内,那群弟子已经靠近了剑湖。
剑湖内的风光第一眼是看不太真切的。因整个剑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千变万化,次次不同,凭人力不可预测。
便是洗剑宗内上了年纪的高层,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就看过剑湖的全貌了。次次剑湖拔剑的场景几乎都是迥异的,所以于洗剑宗弟子而言,不同人眼里就有不一样的剑湖。
这一次的剑湖又是什么样的?
便是老神在在如康启为、边江、沈青青这般的一峰之主,这会儿也将眼神放在了显影屏上。
显影屏内,洗剑十四峰的领队越众而出,在皑皑雪色的尽头站成了一排,对着雾气更深处,同时出了剑。
十四柄剑剑锋相抵,剑鸣声铮铮里,有一团白光无声荡开,向着雾气深处飞去。
这白光像是一块高明的除雾布,所到之处,将雾气尽数擦去,朦胧的景色随之清晰起来。这一次的剑湖景象,便一一在众人眼底铺展开——
皑皑雪色的最中心,高山在最高处往下陷,成了一湾内凹的湖。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火山湖似的。
所不同的是,湖中填的不是水,而是剑。
成千上万柄剑,华美的,破败的,杀气凛凛的,死气沉沉的……都在同一时刻闯入人的视野里。
有些剑还威势赫赫地插在山体里,有些剑则被随意地丢弃在路边;有些剑剑身上还是一片亮银色,有些剑却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了……
说是大名鼎鼎的剑湖,隔着显影屏看上去,倒像是什么破铜烂铁的回收处。
显影屏外的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没见过这么质朴的剑湖吧?
显影屏内,众位弟子一时也有些迟疑。
倒是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楚飞流脸上一点异色也无。他对着几位领队示过意,直接提了一口气,想飞入剑湖中。
不料他人才刚腾空,就似是被什么神秘的力量压制住了,整个人直直往剑湖底下坠去。
这事来得突然,显影屏内外的人都惊了下。
剑湖其实极深,内里埋着的又是各种姿势插着的剑,其中多的是倒插的。楚飞流自剑湖边沿往下坠去的这一路,半壁上就有无数倒插的剑剑锋正对着他,似是等着将他捅个对穿。
场面看上去有点吓人。
眼见得楚飞流真要被倒插的剑给洞穿了,有一条鞭子忽然自上而下快速接近,险险捆住了他的脚踝。
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