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抓庄念的手,搭在自己脸上,肩膀上,却都抓不住,一次一次落下去。
“我不疼念念。”他的声音发哽,眼眶充血似得红,“不疼,别睡,别睡念念。”
康哲第一次从顾言那样的人眼中看到类似于恐惧的神色。
仿佛能扛起世界的人一旦绝望了,就真的代表末日要来临了。
他无意识的向后踉跄,噗通一声跌进了滚烫的水里,“庄念怎么会这样”
顾言一双锋利的眉眼扫过去,勾着庄念的膝下将人抱在怀里,嗓音沉得像蓄力撕咬的狮子:
“滚出去,别再让我看到你。”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没有人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康哲,就像没人知道庄念在听到那句话之后联想到了多少东西一样。
庄念的意识就像易碎的瓷器,说不定会因为哪一句话,哪一种措辞,哪一个场景就被击碎成七零八落的千千万万片。
顾言千方百计的疼着护着,却还是避免不了疏忽遗漏。
来的路上陈慢还一直在他耳边说着庄念如何在乎他而不自知,还在出谋划策如何让庄念接受他
怎么一瞬间就从天堂入了地狱。
每次都是这样,在他即将看到希望的时候去经历更深的绝望。
先是庄均泽,现在又是康哲。
一瞬间铺天的挫败涌上心头,顾言的脚下踉跄,抱着庄念一起陷入了软床上。
他的手在发抖,仿佛在抱庄念回来的路上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这里没有专业的医生,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赶回医院起码要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还能怎么样让庄念醒过来
也不知道庄念这次还会不会醒过来。
“你疼疼我吧念念。”他跪伏在床边,脸埋在庄念的颈侧,纯白的床单片刻就晕开了稠密的泪痕。
“我还活着。”他无力的摇晃着庄念的肩膀,偏过脸去亲着吻着,“你睁开眼睛看看,念念。”
他近乎绝望,声线抖的不成样子,字字句句都能在心里戳个窟窿,潺潺的流着血。
他想起当初抢救庄念的医生说过的话,让他说些什么来刺激庄念,让他的潜意识颤声波动从而醒过来。
如果庄念还有意识,那他潜意识里最希望听到的就是顾言活着,可他偏偏又固步自封的不愿去相信,要把自己困死在痛苦里。
既然真相唤不醒他,那就让他再疼一点,再难过一点,会不会就肯醒过来了?
顾言近乎偏执的想着,缓缓凑近庄念的耳边,“如果你不肯醒过来,我就再往心口捅上一刀,你不要醒,我也不要醒了,我陪你睡。”
他在感情上从来都是固执又偏激,从以前到现在,没变过。
从前他还有父母要顾忌,在腕上留下和庄念相同的伤疤时也带着仅存的理智,疯狂而又小心翼翼。
现在身边只剩了一个看都不看他一眼的疯子生母,他早就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庄念,你听着。”顾言吻在他的耳廓上,喉结震动出沙哑绝望的音调径直的渡进对方耳中,“我们一起好好活着,或者我陪你去死,你来选。”
像是绝望中的孤注一掷,小心翼翼而无果后带着鲁莽的反扑。
他就是要逼庄念醒过来,哪怕痛苦,也疼在一块。
本就短暂的日头没入天边,红枫枝叶间最后的绚烂也被强取豪夺。
“我我在哪?”庄念恹恹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顾言用手捋顺着他由湿变潮的软发,已经分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
第一次听见这声音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直到对方又说:
“你好重,能不能先起来。”
顾言微蹙着眉抬起上半身,手驻在庄念头的两侧,一瞬不瞬的凝着他。
‘我在哪’、‘你是谁’这种问题,足够把顾言的一整颗心都牵起来。
是又不记得了吗?这次忘了多少?有没有连同他也一起忘掉?
庄念觉得头疼,拇指还按在太阳穴上悠悠转着,似乎一点也没感受到对方的忐忑。
他缓缓睁开眼,半阖着,目光懒懒的落在顾言脸上,眉头轻轻一蹙。
顾言屏息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就像刀刃悬在颈上,等待的每一秒都难熬的像是凌迟。
其实只要庄念醒过来,他不在乎一次又一次的重新来过,可真到了被当成陌生人来看待的那个瞬间,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你的父母为什么不要你了?”庄念轻轻眨了眨眼睛,平静的躺在顾言的双臂间,“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顾言点墨似得眸子倏地一闪,眨眼间瞳仁仿佛渡上了一层薄雾。
“顾言,你很难过吗?”庄念抬起右手,在他脸颊上轻轻一拭,又问,“你在为我哭吗?”
这是庄均泽出现之后,庄念第一次主动的触碰他。
只轻轻一扫,那只手欲要落下,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