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北亭山被烧成了一片焦土,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恢复过来,山坡上被娄樊人种下的树木,也已经成材。
北亭山上那个残缺不全的亭子还在,它支撑到了现在,大概也是想看看,什么是轮回。
此时此刻,在北亭山上,级别最高的将领叫赫叱,他是铎别的副将,铎别被杀的时候,他带着预备队在支援南城,所以侥幸逃过一死。
现在,他是最清醒的那个人。
“树又长起来了,草也长起来了,这座山大概已经变成了二十年前的样子。”
赫叱站在山坡上看着下边已经围拢上来的大玉军队,他的眼神里都是悲凉。
北山那边,斥候也看到了大玉的军队到达,与那边的怯莽军形成合围,把这座北亭山围的好像铁桶一样。
这里已经看不出来多少当年那场惨烈战事留下的痕迹,山下那座陵园还在,还能看到墓碑前有人祭奠过,在娄樊人上山之后,那陵园看起来多了些肃杀之气。
“我们应该投降。”
赫叱知道玉人会用什么办法击败他们,就正如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一样。
“我们不是没有办法突围!”
另外一名娄樊将军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怒容,他很不喜欢赫叱这种未战先怯的态度。
“北山那边的玉军远道而来还没休整,我们现在攻下去,趁着他们还没有形成阵列,一定可以冲开!”
说话的将军叫赫连野,按照辈分来说的话,他还是娄樊皇后的堂弟,只是稍微远了些。
“给我五万人,我带着队伍杀下去,从宁涉海那边突围,将军你带着大队人马在后边,若我突围成功,你率军趁势掩杀,说不定还有一场大胜。”
“若我没能突围出去……”
赫连野道:“我也算对得起身上这套将军甲,也算对得起这么多年来拿的俸禄,也算对得起……我姓赫连。”
犹豫再三,赫叱点了点头道:“我将我亲兵营全都给你。”
赫连野没有拒绝,他朝着赫叱点了点头,然后带上了他的本部人马准备突围,每个人都没有带上多余的东西,只有战场上需要的兵器。
至于干粮和钱财。
他们不需要了。
赫连野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财都放在地上,看向那些目送他们的同袍说道:“是你们的了,如果你们能活着回去的话,别吝啬钱财,都花了吧,好好享受一次。”
他放下了这些东西,他手下的将士们随即一个一个上前,将他们身上为数不多的钱,还有干瘪的干粮袋子放下。
“如果我们赢了,记得回去之后告诉所有人,你们能活着回去是因为什么,告诉所有人,赫连家的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的战士。”
说完这句话,赫连野手持弯刀第一个从北坡冲了下去。
山腰处,赫叱看着那五万娄樊男儿呐喊着冲向了玉人,他的拳头攥的很紧。
山下的混战,像是一场泼血的盛宴。
攻不破。
玉人的阵列像是城墙一样坚固,娄樊人在这道人组成的城墙面前显得那么无力。
玉人善守。
当今玉国之内的将领之中,最善守者为宁涉海。
娄樊人挑错了对手。
大概是因为林叶的凶名太盛,已经让娄樊人难以提起拼命的勇气,所以他们选择了宁涉海,选择了他们觉得相对弱一些的对手。
而相对于娄樊人疯狂的呐喊,玉人这边则是可怕的沉默。
阵列严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他们沉默着握紧了巨盾,沉默着发出羽箭,沉默的在看到娄樊人出现溃败的时候反杀过去。
他们沉默着砍下娄樊人的头颅,沉默着将头颅堆积在北亭山下,而不是挂在他们的腰间,因为这里是北亭山。
在这座山上,有怯莽忠魂。
不管是不是怯莽军,他们都是大玉的兵,都是大玉的汉子,都是那些忠魂的崇拜者。
他们将娄樊人的人头堆积在山下,用以祭奠二十年前阵亡于此的怯莽军将士。
带着视死如归杀下来的娄樊人,对宁涉海的边军冲击的力量很大,玉人的损失也不算少,可是那道城墙依然坚不可破。
赫叱站在高处看到了,那个身穿铁甲的玉国大将军,亲手斩下了赫连野的头颅,朝着山腰处举起来。
不久之后,娄樊人在山坡上举起了一面白旗,那应该是一面很敷衍的白旗,但不是他们故意敷衍,他们也找不到像样的白布。
一名将军临危受命,带着赫叱的血书从北亭山上下来。
没有人为难他,他直接走到了怯莽军的阵列前,走到了林叶面前,双手将那份以血写成的降书低了上去。
林叶接过来,仔细看,然后下马,将这份降书放在陵园里。
“回去吧。”
林叶看向那个娄樊将军:“拿起你的刀,准备好冲锋,如果你们不杀下来,我将用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