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凡事皆有利弊。
莫梧桐的父亲看着颇为壮实,还有着让人觉得有些凶的面相。
家里又是有豆腐坊生意,还杀猪卖肉,可实际上,他爹其实胆子不大,更不善于说话,一着急就脸红脖子粗的,说不出话来。
总是被人家欺负,自从他娘嫁过来,那局面立刻就改了。
原本街上那些以会骂街而闻名的人,不管男女,谁还敢在他家人面前放肆?
有仨老头俩老太太,是被他娘面对面一对一的骂背过气去的。
从无败绩。
严洗牛在那给雷红柳顺着后背:“不气了不气了,这不是在骂娄樊人吗,是为国争光。”
雷红柳:“嗯?”
严洗牛吓了一跳。
雷红柳使劲儿呼出一口气:“罢了罢了,你说的也对,骂的是娄樊人,我今日就不和他计较了。”
说完就要走,正好看到莫梧桐从城墙上下来,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
原本已经有些消气的雷红柳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直接冲上去,一把揪着莫梧桐的耳朵:“说,都是谁教你骂的,脏,太脏了!”
莫梧桐:“师娘师娘,弟子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等雷红柳揪着莫梧桐的耳朵走了,宁海棠这才敢回到城墙上去。
上来的那一刻,她看到林叶站在城墙边缘处看着那些已退走的娄樊兵,她忽然觉得,林叶成长起来也是挺难的吧,跋山涉水的……
恍惚中,她忽然又想到了别的什么。
那些出身寒门的人,大多数其实还比不得林叶从小到大的境遇。
他们要想成材,何其艰难,要想靠着这艰难无比的成材,再博得一席之地,那又是何其艰难。
一想到这些,再想想天子这些年来在推行的朝政。
宁海棠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有些人天生就有的,便不会珍惜,而那些拼了命才得来的人,更知不易。
她永远也想不到的是,林叶走过的路,其实有一大段,是有人故意让他走的。
因为不管是作为婆婆的义子,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身份,林叶算不得寒门出身,但他就是寒门出身。
菩萨寒门,众生世人。
在人间很快乐
谢云溪站在远处,看着林叶站在高处,看着那么多人看着林叶站在高处。
她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她只是在想,自己在这少年起步的路上所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对了吗?
林叶现在的性格如此,和在那辆马车上的对话,真的不无关系吗?
“如果真的需要以命换命才能成功,那最好换个大的。”
“如果人生路上的每一个对手,你都需要以命相搏去换来赢,那我更希望你是一个为了赢而不择手段的人,而不是只会换命。”
这些话是她对林叶说的,现在的林叶,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
可是啊,那少年,眼睛里依然有光。
谢云溪想了许久,总算是想明白过来,不是她在替林叶矫情什么,而是她在为自己矫情什么。
若这些事,不是林叶想做的,那他又怎么可能做的好?
他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坏人,他也不是一个屠夫,他只是知道做屠夫会让更多他还没打算杀的人害怕。
谢云溪又想着,这样一个枭雄式的的人物,又怎么可能是自己三言两语就改变出来的?
林叶站在城墙高处也在想,他在想是,小姨还要站在那看多久,自己是该过去说句话,还是该继续装作没看到她?
自从他上次以大破天的胆子回答了一个想字之后,他就越发的害怕与小姨对视了。
越想越后怕,小姨那般冰雪聪明的人,该是听出了才对,但小姨没点破,也是给足了他脸面。
可他不后悔。
林叶什么时候会因为自己做过的事而后悔?他总是想着,人生看似漫长,实则短暂,时间本就要算计着用,哪有多少能浪费在后悔这种事上。
因为后悔的最大意义也只在于,要么是下次不错了,要么是下次不敢了。
因为做错而下次不做了,因为怯懦而下次不敢了,这些,都不在林叶的人生意义之中。
在这种性格上,宁海棠和他很像。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叶再回头看,小姨已经不在那个位置了。
他暗自松了口气,心想着人人都说他胆大包天,唯他自己知道,他胆子小的真是可怜。
“嘿!”
就在林叶走神的时候,子奈忽然跳了出来。
她在林叶后脑勺上敲了一下,就像是林叶总那样敲她一样。
“小姨让我告诉你,若你敢回头了,也该回去做饭了。”
林叶:“噢……”
子奈说:“我猜着大概是你犯错了,惹了小姨对不对?”
林叶说:“是啊,是我惹了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