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年轻的面孔,拓跋烈似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有些生气。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等着陛下见你一面,你之前也让人向陛下带话,你希望能见到陛下。”
须弥翩若道:“陛下说,他就不来了,陛下说,看着你落魄的样子,也会觉得不好受。”
拓跋烈冷笑。
须弥翩若道:“但是陛下对你怎么就舍得把北野军都拼光了,有些好奇。”
拓跋烈并不打算说话。
须弥翩若道:“我之前先去拜访了怯莽军大将军林叶,听他说,他也不明白你为何选择放弃。”
拓跋烈看向须弥翩若:“我只是输了,并没有放弃。”
须弥翩若道:“你不是输了,我猜着,你是这十几年来,一直太想学陛下,没学会,还把自己学废了。”
拓跋烈的视线猛的就凌厉了起来。
须弥翩若道:“你还瞪我,你可知道我叫什么,我叫一瞥,瞥人一眼就能让人吓个半死的一瞥。”
但他往后拉了拉椅子,哪怕拓跋烈身上被锁的那么死。
不过,没有妨碍他继续把话说的更加尖酸刻薄。
“十几年前你有孤勇,所以人人都说你霸气,十几年来,你一直都想做个聪明人,事事处处都想和陛下学。”
“学来学去,陛下的心思你没学会多少,但你却变得瞻前顾后,甚至连你曾经令人敬畏的孤勇都没了。”
“你在孤竹的时候,本可孤注一掷,若是在十几年前,你也真的会孤注一掷。”
“但在孤竹你就显得那么瞻前顾后,又想做大贼窃国,又不想留下个臭名声。”
“你一边想要谋逆谋的正大光明,一边又怕世人骂你是乱臣贼子。”
“你在冬泊,本也可不输的这么惨,攻仙唐的时候,你若再坚持些,仙唐城可能就被你打下来了,因为陛下根本就没有调派兵马去仙唐。”
拓跋烈:“你说够了吗?”
须弥翩若道:“我说够了不管用,你说够了才管用。”
拓跋烈道:“既然天子不敢见我,那不如早些给我定罪,纵是凌迟,我也睁眼看着行刑。”
须弥翩若:“想的真多。”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取出来一块手帕慢慢打开,放在桌子上。
那手帕里,包着一根新鲜的,刚刚切下来没多久的手指。
“你儿子的。”
须弥翩若刚要坐下来,拓跋烈猛的挣了一下锁链,于是,他又拉着椅子往后退了退。
“你真是个很矛盾的人啊,你自己有没有在某些时候,觉得自己有点分裂?”
须弥翩若问:“你看,你想谋逆,又不想要骂名,你想打仗,还没打就怕输,你想逃走,却把北野军全部葬送……一会儿狠一会儿怂,我反正是越说越觉得你分裂。”
拓跋烈的眼睛直视着须弥翩若,须弥翩若这次也直视着拓跋烈。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须弥翩若忽然笑了起来。
“果然。”
他说了两个字。
拓跋烈问:“什么果然。”
须弥翩若:“不管是什么果然,你不该先关心一下你儿子吗?”
拓跋烈脸色猛的一变。
须弥翩若居然变戏法似的,又取出来一个包着的手帕,这次没打开,但那手帕上的血迹却藏不住。
他说:“这是脚趾。”
拓跋烈暴怒起来:“只管杀了我们父子就是!为何要如此对待他!”
须弥翩若道:“晚了。”
他似乎有一点开心,也有一点失望,所以表情还挺复杂的。
拓跋烈怒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须弥翩若道:“我骗了你,第二个手帕里包着的不是你儿子的脚趾。”
拓跋烈的表情一僵。
须弥翩若:“还是手指。”
他若有深意的看了拓跋烈一眼,转身出了这间牢房。
从这阴森黑暗的地牢里出来,回到云州典狱的衙门,须弥翩若就加快了脚步。
一进屋,须弥翩若就俯身行礼:“臣叩见陛下。”
天子正在看书,随手从这书架上拿了一本,他没抬头,问:“看出了什么?”
须弥翩若回答:“这个,确实是假的。”
天子漫不经心的说道:“一点都不稀奇。”
他放下书册:“有几分真?”
须弥翩若回答道:“一分都没有。”
天子看向他:“拓跋烈再不济,也不会踅摸个一分都不像他的人来假扮。”
须弥翩若道:“能认定了是假的,那就一分都不像了,三分,五分,七分,哪怕是九分,臣都能看出来是假的,那就是一分都不像了。”
天子看了他一眼:“五年前,朕启用你的时候给过你一句评语,你可还记得?”
须弥翩若楞了一下,然后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