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放下手中茶杯,行至窗前,也不去看他的脸,只望着窗外月色中那棵梧桐树轻声道:“你现在,便是有了自己的锦年枯岁?”
离久微微侧首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冷肃道:“吾名离久,同一人离别过久,便是吾之哀,吾之悲,吾之枯岁。”
离久向来少话,能讲话说到这样的地步,似已经是他的极限。言伤心中早已清明一片,侧首去看他的侧脸,只见窗外月色投射而入,映在他干净冷肃的侧脸上,半阖的眼里仍旧是平静无澜。
言伤弯了嘴角,伸了手去拉他负在身后的手,能感觉到离久微微一僵,却是放松了手,任她拉住他的手放在窗台上。
“离久,你看。”言伤看着交握的两只手,一只宽大干净,一只白皙纤细,知他性子冷淡,是以她克制着话语中欢欣,垂首慢慢道,“你总是负手而立,所以都看不到,自己的手有多好看。”顿了顿眼神更深,“同我的手摆在一起,就更好看了。”
离久垂眸看着窗台之上的两只手,身形平稳不动,他侧首看着她眼里掩饰不住的愉悦,眼里依旧毫无波澜,言伤却莫名觉得脸上一热,匆匆转开了眼。
“你不要看我……”
离久遂将头转回去,她安静下来,下一刻却听她声音里多了几分别扭和气馁:“虽然我的脾气很坏,语气也并不好,可是你一点也不留恋的将头转回去,还真的是不像你自己说得那样,已经心动……”
离久眸色一深,能感觉到她握住他的手温暖细嫩。这是一双完全没有干过粗活,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的手,她的脾气同她的手一样很符合她的身份,心中想着一件事,嘴里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明白了她心中所想,离久正要将头再转回去,她却已经后悔般伸手抵住了他的脸,掌心一片温软,一触便让他心中一动,停下了动作。
她吸了吸鼻子:“算了,一眼尚且无法承受……你若再多看我几眼,我今晚一定会发热,快乐得无法入眠……”
说罢手指犹疑着,从他的脸上滑至他的白发,从发顶,一直抚弄到发梢,将那微凉发丝迷恋的捉在手中,反反复复轻抚着不肯放开。
离久伸手,将她的手从发梢拉下,并不回头看她,只是缓道:“夜已深,早些安歇。”
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并没有守礼的立即放开。言伤点了点头,他便放开了她的手。
言伤道:“你也早些安歇。”
离久轻颔下首,这才离去。
这一夜本是皓月当空,半夜却下了一场雨。侧身躺着的言伤忍不住去看窗外,江祖鹤已派人替她在窗外挂了灯笼,此时灯笼光芒黯淡,映得梧桐树在风雨中飘摇,大颗大颗雨珠打在树叶上,明明雨势很大,传入她耳中却是寂静无声。
想起自己方才对离久说会“快乐得无法入眠”,再看看眼前情景,心中一暖,她对着梧桐树怔了许久几欲起身,随后反应过来此刻已是夜深,于是便就那样盯着雨中的树,直到困得撑不住,这才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神清气爽,一点也没有感受到晚睡带来的困倦之感。
言伤一心想着要去找离久,谁知霞雪伺候过她梳洗,却久久不离去,反而是犹豫着对她道:“……那南宫家的南宫公子,今日又来了。”
言伤喝下一勺粥道:“来了便来了,这样的人你离他远一些。若不出现在我面前,他就算生出三头六臂来都不关我的事。若是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便履行那日诺言,废了他。”
霞雪却是抓了抓脑袋,露出苦恼的样子:“……南宫公子,今日是来提亲的。”
言伤握着调羹的手一顿,她努力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向江沉月提亲么,也好,江沉月总算能滚出江家了。”
霞雪见她明明想到了却宁愿自己没想到的样子,干脆一跺脚道:“他一大早过来,是来向小姐提亲的!老爷说要等你自己决定,所以南宫公子在后花园凉亭等你,让小姐梳洗完就自己过去。”
所谓男配,除了让人心疼的那一类,便是让人觉得心中实在膈应的那一类。让人心疼的深情男配遇上求而不得的情况,总能守住自己的心一生,令人膈应的男配遇上这种情况,却会选择寻找替身,或是随便娶一个女子,此后在心中挂念女主角一辈子。
言伤想,这位南宫公子,便是让人膈应得不行的那一类。
她望了窗外,却见一滴晶莹雨珠从一片梧桐树叶上滴落,离久并未出现,想了想站起身来,向霞雪问明了后花园具体地点,这才慢慢行了过去。
白日里的后花园少了夜晚的朦胧,多了让人心怡的清新,地面仍旧是湿湿的,空气中满是雨后干净的味道。言伤行至凉亭,却见亭中果然坐着南宫公子,他一脸颓然,面前放着酒杯未用,下酒菜也未动,只是提起酒壶大口大口灌入口中。见到言伤面带并不友善的表情走到他的面前,南宫公子苦笑一声,向她摇了摇酒壶:“江家的酒果然香醇,这可能是与江大小姐成亲后唯一的好处了。”
言伤挑眉:“你要与我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