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想到少年时的一些荒唐的事情罢了。”
“荒唐?”朱璇提起裙摆,在他的身边坐下来,拖着白嫩的腮歪头看他,“是想到了那时候,你为了练剑连饭也不吃,最后我把鸡腿塞你嘴里的事情么?”
凌止水有些微微赧然。
“你这个人似乎一直是这个样子,为了一件事情总会忘了旁的事情。”朱璇说着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剑,凌止水下意识握紧,她有些惊愕,又有些失落的收回手,“我忘了,你保命用的东西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碰的。”
“……对不起。”
凌止水这样道歉,并非是纯粹因为他没办法将手中的剑交给眼前这个女子,他只是想起从霸云山庄逃出之后,他背着于寸心赶路时的场景。
少女的手就垂在他唯一能保命的匕首旁,一伸手就能碰到。那时他没有感到不安,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总觉得这个少女是绝对不会伤害他的。
可是面对着朱璇,这个在竹青湖旁等待了他整整二十年的女子,他总是局促着。面对着她,就像面对着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没关系。”朱璇说着摇了摇头,表情却显得并不开心,“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在怪我,怪我那天把于寸心放走了。”
凌止水神色一僵。
“你也不必否认。我知道,你的心从来就不在我的身上。”
朱璇说着站起身,直了直身子,显得十分自然轻松。她看着他低垂的眸子,还有紧紧握住剑柄的手指,嘴角缓缓露出笑容来,明明是极致灿烂的笑,在她脸上偏偏显现出一种荒凉来。
“不过没关系,二十年前我能在你心里没有我的情况下,变成你的未婚妻。那么二十年后,我仍然能在你心中没有我的情况下,变成你的妻。”
凌止水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剑柄,他沉默了半晌,终于低低应声。
“……对不起。”
“没关系的,二十年我都能等,再来二十年也没什么关系。”朱璇转身,长长衣裙在凌止水面前划过一道绯色的光,太过炫目,令他头晕眼花。
“止水哥,二十年前你答应爹会好好照顾我。你说你会娶我,赌上你的江湖道义,绝对会好好保护我一生。这些话,我这些年一直等着,从来没忘记过。”
“我知道。”他低眸看着地,眼神极迷茫,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沉稳有力。
“九月初二是个好日子,我们便在那一天成亲罢。”朱璇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口气里却满满是笃定,不顾他一瞬间白起来的脸色继续道,“于姑娘救了你性命,我们成亲那一日便请她来观礼,可好?”
凌止水没有回答。他依旧望着地面,眸光迷茫。
“我在这里很好,我不想跟你走。”
那日少女向他微笑着,脱下他的外衣递还给他,又向后退了几步。她的眼泪流得极快,滴滴答答尽数落在了地上。
明明是落在地上……为何他的心却像是被泪水狠狠炙烫了一般的痛。
“凌大哥,我知道你重情义,也知道你喜欢朱璇姐姐。你在牢中想了她二十年,她在外边等了你二十年。你看我今年只有十六岁,我全部的生命都没有你们相爱的时间久,又怎么会插得进你们之间。”
他觉得心中痛得难受,向她伸出手指去想为她擦去眼泪。她只是摇摇头又退了几步:“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虽然小,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你是在可怜我,我不要你的可怜。你好好的跟朱璇姐姐过日子吧,我不怪你。那日在娘亲的墓里你没有丢下我,便已经是报答了我的救命之恩,你我早已两清,谁也不欠谁的了。”
不是可怜……怎么会是可怜呢?
凌止水下意识便要摇头,谁知少女却已经转身跑开。
“你不必对我愧疚,我爱慕你是我自己的事,就算你成亲了,我依旧能活下去!”
他僵直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抹娇小的身影从他的视线里慢慢的变小消失。只是短时间的事情,他却觉得自己已经在原地站了好多年。
“止水哥,你在想些什么?”
清淡的女子声音在耳畔响起,凌止水茫然抬头,正对上女子一双温柔中带着坚决的眸子。
“止水哥,我不论你在想谁,或者你希望和你成亲的女子是谁。”她伸出手,不顾他的僵直缓缓地拉住他的手,脸上保持着温柔的笑容,“九月初二,让我当你的妻,可好?”
凌止水动了动手指,女子的肌肤清凉滑腻,同于寸心是不同的。于寸心的手本身柔嫩,然而因为老是喜欢做些惹于霸云生气的事情,她的手心上布满细细的茧和伤痕。
本来就是不同的。
朱璇在外面等了他二十年,而于寸心和他相处不过数月;朱璇为了喜欢的人可以坚持许久,于寸心却宁愿让喜欢的人自己选择;朱璇待他温柔体贴,而于寸心却只会窝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手臂睡觉……
不同的……于寸心是不同的……
凌止水未被拉住的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