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和富人做朋友,人情来往上不可能完全对等,自己只要尽一份心就是了,真要是人家随手给自己茅台,自己也送同价值的,那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再低头看看茅台,她还是挺高兴的。
要知道在早,北京街面上都是酒铺子,大家都喝散酒,前几年,八大名酒进京北京,各牌子的酒才多起来,不过对于普通人家,别说茅台这种限量供应要票的,就是普通的酒,要票,也不好弄到。
她提着这些东西,欢快地过去家里,谁知道一到胡同,就碰到了陈耀堂,陈耀堂正拎着他的鸟笼子摇头晃脑地哼着曲儿呢。
陈耀堂一看到顾舜华手里的茅台,那眼儿都瞪圆了:“舜华,有你的啊,茅台啊,哪儿来的?”
顾舜华:“舅,这是我一插友的,人家家里东西多,给我,让我拿着,回头插友聚会要用的,先放我这里。”
陈耀堂:“插友聚会用的啊,可这是茅台,你们这么喝,也太糟糕了吧?”
顾舜华:“舅,你说什么呢,我那些插友都是有脸面的人,人家不喝这个喝什么,再说插友喝了糟蹋,谁喝了不糟蹋?别人东西,一时放我这里,我要是惦记,成什么人了?”
陈耀堂再要说什么,顾舜华哪里搭理他,转身就走人了:“家里还有孩子要看,舅,我先不说了,回头给您老人家拜年去。”
陈耀堂:“哎哎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儿!这像是什么话,有你这孩子这样的吗?”
可他念叨也白念叨,顾舜华早走得没影儿,他自己倒是在那里跺脚半天,见到人就絮叨一番,可大家伙心知肚明,也就点头跟着打个哈哈,其实谁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顾舜华提着东西,悄没声地回来,幸好这个时候大家走亲戚的多,院子里都是小孩,没外人看到,她赶紧进了屋。
一进屋,恰好陈翠月正在熬米酒呢。
普通大杂院里人家,哪来的酒喝,也就是招待客人舍得买牌子酒,大部分都是去打散酒,或者自己熬,就是用白江米和制江米酒的酒曲来熬,煤炉子活烧得旺,锅里的米酒熬得差不多到火候了,散发出一股甜香。
顾舜华把东西往那儿一放:“妈,这都是好点心,回头走亲戚可以带上,这两瓶茅台,留着吧,等有个什么事的时候再用,孩子爸刚去廊坊,可能也得送礼。”
将来用的地方可多了,这年头,做什么不是关系门路啊,任竞年刚到廊坊可能要送,回头自己转正,或者哥嫂回来的安置,这都是事儿,你去求人家,不可能空着手,就是这么一个社会!
陈翠月一看到茅台,都惊了下:“哪儿来的?这怎么能弄到?”
顾舜华便解释了雷永泉那边的事,又淡淡地提了一嘴:“回来碰到我舅了,我舅看到了。”
陈翠月顿时皱眉:“怎么让他看到,回头他肯定惦记,那得提防着!”
顾舜华听这话,心里舒服多了。
她妈性子变了不少,但想想总觉得不踏实,她承认她说这话其实是有试探的意思,现在她妈这么说,真是浑身舒坦了!
她便笑了:“没事,我编了一个瞎话。”
顾舜华说了自己编的瞎话,倒是惹得陈翠月也笑了:“你这孩子啊,倒是机伶鬼儿!”
陈翠月:“跃华在外屋陪着两个孩子玩儿,顺便学习,你过去看看,等会儿就吃饭了,米酒好了就下饺子。”
顾舜华点头:“行。”
当下就要过去外屋,谁知道刚起身,就听外面霍婶喊:“舜华,你家里来客人了。”
这当口儿还听到霍婶说:“走这边,这边舜华家。”
顾舜华疑惑,探头看过去,一看,惊得不轻。
任竞年竟然来了!
芥末墩
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比如在胡同里,顾舜华说出话来可能满嘴胡同味儿,到了内蒙,时候长了,普通话标准起来,当时几个南方的战友说你说几句标准北京话,顾舜华竟然说不出来。
这都和氛围有关系,没那氛围,找不到感觉,张不开口。
她乍看到任竞年惊了一下,也是因为这个。
哪怕再熟悉的人,但是在她的认知里,这是内蒙兵团的人,是和萧瑟荒凉的矿井联系在一起的,是带着阴山苍茫气息的人,现在,这个人突然出现在局促的大杂院里,出现在老胡同甜糯的米酒香中,出现在老街坊的视线中,这让她多少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任竞年挑眉,看着她。
她反应过来,自己也抿唇笑了:“怎么这会儿来了?”
任竞年:“过了年,没什么事,该交接的就交接了,该处理的也处理了,我就提前过来了。”
顾舜华:“你快进屋吧,外面冷。”
这时候街坊听到动静,都探头过来看,顾舜华便给大家介绍:“这是孩子爸爸。”
大家心里难免疑惑,想着这来得可真突然,不过都是老街坊,不会给人面上不好,一个个都很热情地打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