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如今他们没有什么邻舍,父子三?人发现后,只忙将那血液给?翻泥巴埋了,说着金盘香病死了,就扛到山里去。
周金宝则叫周老二此?前追,跑进林子里也不见了踪影。
而周老二如今终于醒悟了,满脸悔恨地朝两个儿子说:“我糊涂,叫那贱人给?骗了,可我始终是你们的爹,你们难道真不管我了?”他想着,如今没了那金盘香母女俩,想来两个儿子是不会不管自?己的。
可是他想太多了。
这两个儿子早就叫他和潘氏给?养歪了,当年老太太老爷子的事儿,兄弟俩都亲眼所见,还有被他们放弃的周天宝。
所以这已经在周玉宝和周元宝的骨子里刻下了痕迹,与他们来说,这
无用的人,多花一分钱都是打水漂,何?必呢?
因?此?在周老二满怀期待中,周元宝只笑嘻嘻道:“爹,你忘记爷奶走?怎么的?我娘怎么走?的?咱家里,不一直都这样?的么?你如今哪里还配花什么钱?”
周玉宝也劝道:“是了,爹你老实些,好好在窝棚里等着,命好的话你等来天宝,命不好等不到也不要紧,我们肯定是会把你埋了,不会让你和我娘一样?,连尸体?都没人收。”
本来周老二也没?那么严重, 最起码此前还能爬起来打那周金宝呢!
但如今叫两个儿子这话一气,半个身子竟然就动不得了,急得嘴巴也歪了, 连自己?的口水都控制不住,这叫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越是害怕, 那口水就流得越凶,不停地从嘴角溢出来,淌到了小半张脸颊上倒没有什么,主要是竟然流淌到他耳朵里去了,偏这边的身子是僵硬如石头,另外一只手怎么抓怎么挠,都没?多?大?的用, 不过半日?, 就叫他觉得耳心刺疼,然后总产生一种嗡嗡的声音。
真真是叫他求生不能,又不愿意寻死,只能拿一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的眼睛瞪着两个儿子,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些诅咒又难听?的话语。
只不过周玉宝和周元宝都充耳不闻,如今女人孩子都不在了,早前还顾着瞧他们爹周老二的笑?话, 又要防备着以免被传染脏病, 便也没多余的时间去想女人。
这眼下周老二那里要死,好像已经是尘埃落定的事?情,他俩也没?什么看热闹的念头了, 不免是想起各自的女人来。
自是骂骂咧咧的,只将那林氏和孙氏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咒了一回。
而按理这个时候, 周天宝也早该到了这里才是,却只因他才到石马县,于那路边吃着阳春面的时候,听?得有人打听?自己?。
他又不是才到屛玉县,所以一眼就将那些人给认出来了,是杜屏儿夫家的人,于是便也猜到了一二,多?半是苗氏那里害怕,给周梨透露了什么。
然后韩姐夫那里也知晓了,便打发人来拦自己?。
他肯定是不能叫这些人发现自己?的,哪怕他们是为了自己?好,可是正因为他们是为了自己?好,周天宝更觉得自己?不能因为家里的破事?还要连累他们。
因此也是躲躲藏藏的,绕了不少路,等到灵州城的时候,正好是赵老二瘫了的第二天。
但又恰好是夜晚赶来,城门已经关了,断然没?有专门给他开的道理,所以也不着急,便在一头等着。
夜里找了一处巷子深处的小客栈住下,将那装着药的包袱捂得紧紧的。
这一夜,他做了梦,又梦到以前那天灾初期,因干旱而尘土飞扬的路上?,到处都是枯瘦如柴想要逃命的人。
他混杂在其中,一会儿看到祖母死了,又看到摔倒在人群里的祖父扬着手喊救命,那凄惨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着,吓得他四处寻找,却见入目的一切又忽然变了样子,放眼望去,全?然是累累尸骨。
有的生蛆有的被秃鹫啃噬,天空昏沉沉的,一阵阵乌鸦催命的声音凄凉地想起来。整个世界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一样,他艰难蹒跚地从那些个杂乱无章的尸体上?爬过,试图想将祖父的尸体找出来,忽然有人抓住他的手臂高声责斥:“你个没?出息的混小子,喊你挖菜,菜呢?”
这是他母亲潘氏的声音,周天宝吓得一个激灵,那种对于母亲天生而来的恐惧,叫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娘。”
只不过回过头来,哪里有什么潘氏,只有外祖家的那些表兄们拿石头扔他,一边扔一边嘲笑?:“小狗东西,你怎么这样没?出息啊?看我们打死你,让你吃我们家的粮食的。”
然后有人先跑过来,抢了他手里的篮子,将那些自己?辛苦挖来的野菜都给据为己?有了。
紧接着一个个小石头落在他的身上?,他痛得得抱头乱窜,这怯弱的模样取悦了他们,引来一阵阵开怀又得意的笑?容。
很快就听?得舅舅骂他没?出息,还不如表兄们,挖了那许多?菜。
周天宝想解释,说?那分明是自己?辛苦挖来的,不过是叫他们抢去了,可是他还没?开口,就叫他爹周老二往那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