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摇橹船再次起航,温庭深问她想去哪里玩,她才回过神,四目相对。
“我都行,您随意。”
辑里的湖丝、善琏的湖笔、琉璃庄园的琉璃盏,还有南东街的三道茶……
杏花春雨江南,这里是她的少年时代。
就问哪个角落,是她林微云没去过的?
男人忽然俯身靠近她,低下头,注视着她的眼睛,带着一丝审判的意味,声音清冷低哑:“那就在船上,谈谈。”
林微云莫名有些心虚,与他只对视了两秒,便转移了目光。
“谈?谈什么?”
她自认为,这次重逢后,与他的交谈也不过三两句,自己还没有暴露出对那把仿唐五弦琵琶的觊觎,两人应该也没有什么过节。
但不知道为何,林微
云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总带着几分疏冷,和几分探究。
尤其是现在这样,他没有戴眼镜,目光直视,她竟觉得后背发凉。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三年前她不小心弄坏了他的五弦琵琶?
“刚刚,多谢了。”
回到船舱后,男人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忽然开口。
“嗯?”林微云有些意外。
“外公他,身体抱恙。”他又说道,声音也沉了几分。
林微云疑惑:“怎么会?我看老爷子面色红润,声音洪亮,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面相。”
除了体型瘦,看着挺硬朗的。
她以为,老人家说出那句词,不过是年纪大了,对生死魂归的一些感慨。
温庭深静静看着她,似在斟酌,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他目光落在她手边的琵琶和三弦上,眸子漆黑,脑中是外公刚刚谈笑风生的画面,声音仿佛染了一丝江南烟雨,难得温润了一些:“食道癌,年前刚做完化疗,现在正吃中药调理。”
林微云呼吸顿时滞住,如鲠在喉。
“抱歉。”她忽然觉得很难受,落寞低下头。
虽然与老爷子只相识两天,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很亲切,心里也早已把他当做亲爷爷看待了。
大概是因为,她自小没了爷爷,而老爷子又是她爷爷奶奶的挚友,他讲的那些故事,让她忍不住想亲近。
爷爷过世,她年纪太小,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奶奶和爸爸是她亲自看着离开人世的,那段黑暗痛苦的经历,她尝了两次,只觉得肝肠寸断,却又无可奈何。
但她还是撑过来了。
老林生前安慰她,人一生总会有酸甜苦辣,她不过是提前经历了苦辣心酸,往后人生,就只剩下甜了。
林微云也曾这样想,世间最大的痛苦就是失去所爱之人。
如今阿奶和老林都不在了,这世上也就没有什么会让她难过了。
可直到这一刻,听到老爷子得了绝症,她忽然就控制不住眼泪滚烫而出。
就好像孤身一人行走多年,好不容易寻到的一丝温暖火焰,却被告知这堆火焰也即将熄灭。
没有谁愿意做一朵风化的干花,她也一直渴望亲情的浇灌和呵护,只是一直不敢奢望而已。
坚强独立只是虚伪的保护色。
而老爷子是这么多年来,少有给予她温暖的人。
相处时日虽然不多,但她能感受到老爷子是真心关照她的。
温庭深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难过,对上那双泛红的眼眸,他怔然片刻,然后给她递了一杯茶,说了句:“也没那么严重。”
“啊?”林微云红着鼻子,吸了吸,抱着清茶抿了一口。
除了温若涵,这还是第一次面有女孩子在他跟前哭鼻子,温庭深下意识安慰了一句:“其实,这是他第二次癌症……”
林微云张了张嘴,一脸不可置信。
“二十年前,口腔癌,化疗后痊愈了。”
林微云错愕之余,很想问一句,老爷子是个贪吃的老顽童吗?怎么尽跟嘴巴过不去!
“他一直恢复得不错。”
温庭深神色镇定,就好像在说一件普通到类似于感冒的病。
大概是跟心情有关系。
老人家上了年纪,生病在所难免,外公一向看得开,也是个闲不住的老头子,奉行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道理。
只是这次回南溪镇,老人家好像并没有预料中的那样开心。
原本回来也是想养养病,因为下个月初,他老人家八十大寿,一大家族的人都要回来。
但外公好像有了心事。
而这些,温庭深也没有多说。
不过听到他的安慰,林微云总算舒了口气:“我看阿爷这身子骨和心态,长命百岁没问题!”
温庭深目光掠过她的小脸,忽然勾了勾嘴角,问:“听外公说,林小姐是研究生?”
“不是不是,”林微云摆了摆手:“下学期才是。”
“刚考上?”
“保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