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深眯了眯眸。
外公是个文化人,每个孩子成年后都会取一个表字,为他千挑万选了怀景二字,说是希望他能停下脚步,怀抱万物。
老人家一直这么喊他,正好误打正着,省了他表明自己是温庭深时两人的尴尬。
“风景的景。”他淡声解释。
林微云恍然。
原来不是怀瑾,是怀景。
两人上了台阶后,温庭深收了伞,皱眉:“下着雨地滑,您怎么出来了?”
林微云将油灯交给陈叔后,也上前跟老爷子打招呼,还下意识用手扶着老人家的手臂。
“吴阿爷,谢谢您还惦记着我!”
老爷子拍了拍她的手背:“丫头,之前是阿爷不知道你回来了,以后啊,就把濯园当做自己的家。”
林微云乖巧地点头,内心虽然感动,也只当这是老人家的客套话。
绕过石屏,进了濯园,她不禁被眼前的苏式合院给惊艳住了!
明黄的灯笼高高挂起,照着乌木长廊,前院中央有一座飞檐翘角的水榭亭台,周围几棵朴树错落有致,一棵青绿的芭蕉树肆意生长,雨滴答滴答落在叶面,发出声响,俨然成了一曲自然的旋律。
雨打芭蕉,清幽惬意。
沿着曲折蜿蜒的风雨连廊,绕了几个弯,途经一湖碧水鱼池,巨大才进入正厅,借着夜色,依稀可见侧边还有一个精致的花园,处处彰显着中式建筑的古典优雅之美、内敛沉静之韵。
林微云有一瞬间误入世外桃源的感觉。
而这世外桃源与她家还只有一墙之隔,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就如她和他们的人生。
进入正厅后,温庭深由于工作上的事情,交代老爷子记得吃药,早点歇息,便去楼上书房开会了。
林微云望着他上楼的清修背影,心中不禁感叹,这男人是真的很冷淡!
这种情况,旧人重逢,他不应该起码表示两句吗?
“丫头,过来先吃点东西!”
老爷子高兴地招她坐下,让厨房师傅端上特意给她准备的宵夜,本地特色双浇盖面,味道很正宗。
林微云晚餐吃得很敷衍,现下正饿了,不禁捂着肚子坐过去:“谢谢阿爷,正好饿了。”
抬头却见老爷子端着一碗中药喝,眉头皱得老深,但依旧一口不剩喝完了。
她想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却又怕唐突了
倒是老爷子喝完后,又精神抖擞与她继续早上未完的话题。
也是这晚闲聊中,林微云才大概了解一些情况。
老人家年轻时候在外当兵,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归家,便在北市安了家,如今老了想落叶归根,才回家修建了这样大一座园林,福泽子孙。
原想着回来,能与故人叙叙旧,却不想,十人九去。
人生数十载如白驹过隙,当年离去少年,归来已是两鬓白发,竟无人识君。
“小时候,我跟你阿爷,是形影不离的伙伴,荷塘边的柳树,还有那一池荷花,都是当年我们仨亲手种下的,你阿奶第一天来我们村,我跟你阿爷躲在村口偷看……”
提起阿爷,林微云印象不太深刻,在她很小的时候,阿爷得了痨病去世了,所以她几乎没有什么记忆。
阿奶是在老林出意外前两年走的,那
个时候,陈女士刚跟老林闹着要离婚,奶奶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囡囡不要怕,阿奶在,阿奶一直陪着你。”
“我阿奶啊,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印象中,从来没见她跟谁红过脸,村里人也都很敬重她……”
老爷子似乎很喜欢听她提阿爷阿奶的事情,林微云便说起了自己的阿奶。
只是她这些年,即便回来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下,跟一个人唠嗑往事了。
大所以,概是多年无人倾诉的原因,那些原本就模糊的记忆也逐渐消失,除了几件深刻反复讲过的事情,林微云竟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种有家人陪伴的日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老爷子哄着眼睛问她:“这些年,你就一个人生活?你妈妈呢?”
林微云笑容很浅:“我爸妈他们离婚了,她现在有自己的家庭。”
“哎……”老爷子叹了口气,很是心疼她的遭遇,又问她这次回家待多久。
林微云说自己就是来度假的,约了朋友过两天南溪镇,到时候会跟着那位朋友去旅游一段时间,然后就等着研究生开学了。
“好,也好!年轻人,就该多去外面走走。”
这一晚,村里的变压器始终没有抢修好,老爷子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便让她在濯园住下。
“爷爷这园子里,房间多得很,都是去年新建的,丫头放心住,年轻时候,我与你阿爷情同手足,以后,你就喊我一声阿爷吧。”
面对老爷子的请求,林微云无法拒绝,“好的,阿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