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翠紧张地问,少奶奶这是疯了。
“当然是穿啊。”钟言慢慢地回过身,“我这身衣裳太素了,你们少爷不喜欢。”
成婚的那件婚服早早搁置一旁,钟言那日换下之后就再没碰过,不光是大红色,任何沾红的衣裳布料他都敬而远之,生怕将这把火引到忌火命的秦翎身上。可这会儿他又给穿上了,还是那日拜堂的模样,只不过头顶没有凤冠和红盖头。
他甚至给没了血色的嘴唇点了一点红胭脂,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等自己穿完,钟言又帮秦翎换上了婚服,龙凤金线仿佛活了一样在他们身上游走,诉说大喜良缘。
“可惜啊,没有红盖头。”钟言说完又把那只大公鸡给抱了来,“那日我和你夫妻对拜,你可不知道让这病秧子念叨了多久……”
大公鸡在钟言手里倒不挣扎了,秦泠死后它也没再闯入过药草园,一夜之间对那些珍奇异草失去了兴趣。钟言将它放在床边,它便安安静静地守着,钟言又把秦翎给他写的那些诗拿了出来,一字一字地默读。
秦翎还说,大雪纷飞时去城外骑马,如今钟言只想快快到冬天。
“少奶奶……少爷该吃药了。”童花同样不死心,又捧着一碗不知道什么药进来。钟言看了一眼,指向床头:“放下吧,一会儿我喂。”
“是。”童花将药碗放下,他又一次动了拿自己的心去救人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钟言发觉了。
“你好好护着自己,你的心对他而言没什么用处。”钟言其实撒了个谎,神农之心对秦翎有用,最起码能让秦翎多活几年。就是因为这样有用,神农才惨遭追杀,几乎赶尽杀绝。说不定那位将军这会儿也在四处撒网抓捕神农,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肯定有人会为了百两黄金出卖身边人。
而他却办不到为了秦翎而杀掉童花。
“我会再想想药方的,一定有法子。”童花恨自己学艺不精,这些年有爷爷在身边所以总是贪玩,要是爷爷在,说不定大少爷有救。
“好,你继续去写方子,我信你,我也信他一定还有救。”钟言搂着秦逸说话,就仿佛他们真是骨肉至亲,他和秦翎便是秦逸的爹娘,“再说外头还有张炳瑞呢,他去寻尸了,找到合适的尸首将秦翎的气息养住就行。”
说完他看向正在桌上行走的小纸人,不知道张炳瑞那边怎么样,如今都在他身上了。
城外,张炳瑞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仿佛走了一日一夜。
元墨那小子夜里前来,一字不说只递给他一个空白贴皮,张炳瑞当下便明了是大少爷快不行了。秦家三少爷刚走,秦家四小姐和徐家结亲冲喜,这两件事加起来恐怕就将大少爷给伤到起不来床,必定病上加病。
念着少奶奶对自己有恩,外加自己对不起祖宗将大棺给卖了,张炳瑞当即开始收拾行李包袱,天一亮拿着罗盘就走了。他先骑马出城,随后入山,这会儿罗盘里的悬针没有什么浮动,张炳瑞便坐下来歇歇,拿出竹筒来喝一口水。
天色逐渐黯淡下去,野林子里的鸟兽这会儿都安静下来,在夜幕中藏好痕迹。张炳瑞常年行走山间,很是熟悉,在彻底黑天之前点起了篝火,顺手拿出一根木头当作火把。在这山里只要有火便不会被兽类盯上,外加附近有不少猎户,只要不是大雪封山的时候就不会步入险境。
这时也是最适合他去寻尸的时辰。
张炳瑞再次拿出罗盘,这附近有什么山墓他都清清楚楚,同时也要搜罗路边的野尸。病死的野尸是第一等,如若没有才能去惦记别家的坟,张炳瑞举着火把顺路而行,很快就闻到了腐臭味。
只要出了城,其实很多地方都有死人,没人管也没人给收。
张炳瑞快步向前十几步,奔到面前时却一愣,尸首早就烂了,而且被野狗啃得残缺不全,肚子大开,里头完全吃空。
这样的肯定不成,张炳瑞抓起一把沙土盖在死尸的眼睛上,算是给他瞑了目。
他继续顺着路去找,还要随时随地提防蹿出来的活物,忽然间他听到了另外一个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他非常熟悉的哼唱曲调。
“嗯哼,嗯哼,嗯嗯哼哼。”
是鬼侯,那东西又附身过来了,四处寻找有意思的人跟随或者没见过的事物凑热闹。张炳瑞有了上回的经历这次便没那么害怕,果不其然,往前十几步之后他便看到一个胖胖的女子朝他走了过来,身后背着一把琵琶。
原来这次鬼侯附在了她的身上,张炳瑞顺着路边而行,打算给鬼侯让路。
等到鬼侯走到旁边的刹那,张炳瑞看到它将那把琵琶拿了下来,放在手中轻拨。
“大悲,大悲,黑发之悲,忌哉忌哉。”
它又开始唱曲预言了,唱腔如潺潺流水并不难听,外加女子一把好歌喉实在难得,张炳瑞甚至有些听入了迷。但马上他便心里惊动,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曲词,每个词每个调都在唱大少爷的丧事……不仅仅是丧事,还有他这回寻尸的吉凶,大少奶奶说鬼侯从不出错,莫非它参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