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径直回了书房。
林嬷嬷嘴巴长得鸭蛋大,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喜滋滋进去告诉谢云初。
谢云初正在画画,神情没有半点波澜。
林嬷嬷看着八方不动的主子,有些急,“姑娘,姑爷这是在给您撑腰呢,来而不往非礼也,您要不要去书房瞧瞧?”
谢云初狼毫一顿,回想上一世的今日。
上一世三月十五,王书淮奉母命留宿春景堂,却无搬回来的意思,十来日过去,谢云初等到今日去试探,想叫他搬回来住。
当时的王书淮正忙着与长公主打擂台,谋户部的缺,实在无心房事,便开口与她商议,
“夫人,近来朝务繁忙,想在六部站稳脚跟并不容易,必得花比别人更多的心思,不如我每月初一十五回后院,你看如何?”
“如此一来,我也不必搅得你睡不安稳。”他语气温和。
谢云初是识大体的女子,深刻明白长公主给了王书淮多大的压力,二房的前程,她和孩子的荣辱均系于他一人之身,她心里只更加疼惜丈夫,压根不会觉得这样委屈,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想着等丈夫事业起色,必定好转,哪知道王书淮就没有停歇的时候,他像一匹锋锐的野马,一路在朝堂驰骋,起先每月能来她房里两次,往后只剩十五,再往后…能见他一面都难了。
那个时候独守空房,日子难熬,如今看开了。
一个不用她伺候还能给她带来尊荣的丈夫,简直是完美。
谢云初冲林嬷嬷笑笑,“嬷嬷,二爷近来在谋六部的缺,想必无暇顾及我。”
林嬷嬷也晓得长公主与二房之间的官司,叹息着摇头。
虽说如此,谢云初还是吩咐秋绥煮了一碗参汤送去书房。
待王书淮忙了半宿,从繁重的文书中抬起头来时,目光定在那碗参汤上,如果他没记错,自那晚他被拒绝,谢云初再也没来过书房,听嬷嬷的口气,也不至于病得出不了门。
他伸手将瓷碗拾起,慢慢将参汤饮尽。
一碗毕,幽深而冷淡的眸子静静凝视着带着些残渣的碗底。
原先只是有所察觉并未深想,但今日他确信,这不是谢云初的手艺。
成婚一年半有余,他每日饮食皆出自谢云初之手,哪怕不在府中,谢云初担心堂食粗糙,也会着人送食盒去衙门。
他好像有很长一段时日不曾尝到妻子的手艺。
一抹不快滑过心头。
王书淮将碗搁了下来。
风从洞开的窗户漏进,银釭里烛火摇曳。
王书淮想起方才在宁和堂,他不高兴旁人把谢云初当厨子使唤,那他就该使唤她么?
胸中的异样很快被荡涤,他不惯揣度妻子,毕竟妻子的贤惠有目共睹。
从今日宁和堂诸人反应来看,她确实该歇一歇了。
不就是一些吃的,他本也不在意。
长公主今日已递了消息出来,叫他明日进宫,王书淮无暇他顾。
消息是入夜才递出来的,二老爷次日晨起急匆匆赶来了王书淮外书房,商议对策,两个弟弟闻讯也一道替兄长出谋划策,每每长公主有吩咐,阖府如临大敌,就连姜氏也差使嬷嬷来过问。
那个最是体贴入微的妻子却不见踪影。
谢云初照旧睡到天亮方起,林嬷嬷在一旁心急如火,
“我的祖宗,二爷都入宫去了,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连太太都吩咐人备了糕点,着二爷带进宫孝敬长公主,您这个贤惠的倒是不管了。”
换做以前,这样的大事,谢云初必得亲自去书房打点,关心丈夫并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这一世嘛,谢云初早就知道了结果,自然不着急,她熠熠生笑望着林嬷嬷,“嬷嬷放心,我昨晚做了个梦,是好兆头,爷会如愿的。”
林嬷嬷也知于事无补。
王书淮这厢入了宫,长公主在长秋宫的书房见了他,国公爷也陪伴在侧,夫妻俩看着芝兰玉树的嫡长孙,眼底均是满意,长公主径直就问了王书淮爱去哪个衙门,王书淮自然道听凭祖母吩咐,长公主纤指点着太阳穴揉了揉,嗓音温和,说是去工部。
王书淮眉目没有半分变化,恭敬磕头谢恩。
工部尚书是跟从长公主爬摸打滚上来的心腹。
王书淮去工部,美其名曰看顾孙子,实则是另外一种牵制,王书淮在长公主眼皮子底下,想走到什么样的位置,取得什么样的成就,皆是长公主说了算。
这事差不多就定了下来,哪知到了午后,朝廷出了大事,存放在金陵故都玄武湖岛上的部分鱼鳞图册被烧毁,朝廷文武哗然,鱼鳞图册有两部,一部存放金陵,一部在皇家藏书阁存档,在此之前由翰林院编修负责看顾。
图册烧毁固然遗憾,有人却趁机提议这些鱼鳞图册已历经上百年,失去效用,且不如重新丈量一部新的来,恰巧国库空虚,也该捋一捋江南赋税,将被豪族侵占的土地人丁给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