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姝没有拒绝,睁大眼睛,满是控诉地瞪他。
“是我不好。”程水南说:“地上很凉,不要坐在这儿,我们先回去。”
张静姝:“回不去,腿断了。”
程水南的睫毛像是不堪雪花重负,飞快地眨动几下,冰凉的雪花在他睫毛间融化,眼底莫名得沾染水渍,很委屈又有些无措的样子。
张静姝注意到他的衣服湿透了,没穿棉服,只穿了件很薄的卫衣,落在她脸颊的指腹冰得厉害,像是檐角垂落的冰锥。很凉,很冰,但是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躲。
程水南的衣角被她紧紧攥住,她不担心他会突然跑掉。
他的手垂在两侧,捏成拳。那只触摸过她脸颊的手则被他悄悄地藏到胸口,轻轻蜷缩了几下。
张静姝红着眼,泪珠在眼眶聚集,视线突地落到他的脸上。
视线朦胧,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看清楚他的举动。程水南扬起的手骤然落下,似乎想要触碰她却不敢。
“张静姝,外面很冷,先回家,好不好?”
张静姝摇头:“不好。”
程水南的眉毛都纠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冰凉的雪花融化成水,暂且将他躁动的情绪压制,他无奈地看向明显在闹脾气的张静姝,过往的经历白成纸,没有任何哄女孩子的知识参考。
于是,他只能不断地贴近张静姝,抬起双手,遮住她头顶飘落的雪花。
绞尽脑汁地寻找导致她生气的原因:“是、是我突然离开的原因吗?我应该等你回家,当面告诉你的,可是我害怕,我看到你的时候,就不想走了……张静姝,你明白吗,我想留在你的身边,哪怕、哪怕你不会喜欢我,哪怕将来有一天你喜欢上其他的人,我想我会像故事中那样,悄悄地离开,不给你造成任何负担……”
程水南挡掉了大半的雪花,张静姝被他半拢在怀中,仰起头就能碰到他光滑白皙的下巴,因为人鱼的基因,下巴干净没有胡渣,像颗剥皮的鸡蛋。
衣服被雪湿透,潮乎乎的。张静姝在这个时候,忽然意识到面前的程水南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囚禁在仓库的弱小人鱼,他已经成长,宽阔的怀抱令她安心。
张静姝没有得到放松的神经在这一刻徒然松懈,看不到程水南的表情令她有些不舒服,但是她的额头慢慢地往前,抵住他的胸膛,能够感觉到程水南的身体骤然一僵,说出的话都变了音。
她像是打了场胜仗,唇角高高扬起,语气微微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蛊惑:“是啊,哪怕得不到喜欢,也可以留下的,不要再走了。”
程水南高举在她头顶的双手渐渐地,落在她的腰部。垂头,是她的发顶,属于张静姝的气味疯狂地涌入他的鼻息,漆黑的眼瞳骤然变得混浊,宛若打翻的颜料盒。
他的指腹触碰到她的衣服,又猛地收回。
克制着把她拥在怀里的冲动。
“不行的……张静姝……我会伤害你的……”
张静姝不明所以地抬头,碰到他的下巴,她仍然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近距离地跟他对视:“不会伤害我的,你能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啊。”
毫不在乎地笑了两声。
风雪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剧烈,夜晚的天幕压着层沉沉的暗光。除了偶尔路过的疾驰车辆,路旁几乎没有行人经过。
程水南贴近,更近的距离,比拥抱还要大胆的举动。
张静姝被他拥着往前,她没有做好准备,骤然贴着人鱼宽阔冰凉的胸膛,吓得小呼了声,旋即僵硬在原地,尴尬地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如果她的感知没有出错的话……
她这才发现,程水南的眼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清澈的溪流,偶尔流露着害羞和紧张的情绪,它变得混浊,仿佛烧了把火,烈火撕破他的纠结和畏惧,眼底浓烈的爱意汹涌而出。
腰间的手松开。
张静姝离开令她战栗不安的怀抱。
程水南偏开头,垂眼,睫毛挡住眼底的情绪:“我现在的状态,很难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张静姝,你快回去吧,我必须要离开。”
“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是人鱼的成熟期。”
——啊,发情?
张静姝这才发现程水南的状态不对劲。
与其说他的衣服是被雪花打湿的,不如说是他身体分泌的水液增加,短短的几分钟内,以肉眼可察的速度,他的额头、脸颊、脖颈,但凡是露出来的地方,闭合的毛孔犹如吐露花蜜的蜜腺,水珠覆盖在皮肤,眼神也因此变得涣散。
城市的空气无论是何时何地,总有股混浊的汽车尾气的味道,寒冷的天气加剧了在室外呼吸的不畅。但是此刻,张静姝却觉得自己被包围在花朵里面,四面八方涌来的甜腻香气让她头晕目眩。
味道有问题。
她无暇去想。
此刻,她陷入了某种难以自拔的恶劣的情绪中。
程水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