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衫立在灯下,缓缓摇头,
“容语,如果我告诉你,我猜秀水村一案真正的凶手是王晖,你信吗?”
容语身形微的一颤,缓缓抬起眼,视线与他相交,“何以见得?”
“我与老师相识多年,他心怀悲悯,绝不可能滥杀无辜,如果我猜的没错,王晖已收拾不了局面,是老师将摊子接下来,以至于我寻不到王晖的把柄。这段时日,朝中局面你已瞧见,若非老师,王晖何以春风得意?”
容语沉默一阵,嗓子发酸,瓮声问道,“你既已查到他头上,那王府你去过吗?”
“去过了,没有寻到红缨踪迹”
容语跌坐在椅上,脑海募的回想王桓临终所言,又猛地站起,
“等等,我想起一事,王桓临死前,与我说,他无意中从王夫人口中得知,他曾有一妹妹,不慎丢失,他说见我有眼缘,欲认我为妹,而当初,胜兰也说过,韩坤将红缨带出皇宫时,语气极为恭敬,有没有可能,红缨便是王府遗失的姑娘?”
二人视线在一瞬间相撞,异口同声道,
“咱们该盯的是王夫人!”
“若红缨当真是王家的小姐,王晖何以屠了秀水村一百二十名村民?”容语百思不得其解,深吸一气,一拳砸在桌案,“无论如何,王晖若真是凶手,我绝不放过他!”
“先找到红缨,找到她,一切真相大白”谢堰满目忧愁地望着容语。
容语担心红缨,他却想到了容语。
红缨如果真是王家姑娘,那容语呢,她又是谁?
北鹤是什么人,下无虚子,从来不会空落笔墨。
与其说,是王晖将红缨掳回京城,不如说,北鹤以自己的死为契机,下了一盘大棋。
这盘棋到底是什么,背后又藏着什么玄机?
谢堰绞尽脑汁也窥不见万一。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他陡然生出一股惶惶不安,心里空空落落,着不了地。
谢堰连夜派人守在王府,数日来,王夫人只去了一趟李家二房,说是与李夫人交好,帮着备嫁,除此之外,再也没去过他处。
容语不由犯难,一时犹豫要不要登门质问,偏偏怀意告诉她,刘承恩让她去一趟。
自卸掌印之职后,刘承恩除了去养心殿与皇帝唠嗑,余下的时间皆在西华门外的值院。
容语匆匆赶来,望见院中停了一辆马车,几名小内使正将箱盒往车上搬,容语脸色一变,见刘承恩悠哉地从门槛跨出,连忙迎过去,
“义父,您不是说,等太子大婚再走吗?”
刘承恩将擦拭完手的湿巾往旁边一扔,温和笑着,“容语啊,钦天监监正与我说,今日是个好日子,宜远行,我便改在今日了。”
容语满脸不舍,嘀咕道,“明日太子便大婚,不过一日光景,义父竟然信这些”
刘承恩拢着袖笑眯眯瞧她,“既只是一日功夫,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区别?等太子大婚后,我怕你没功夫再送我了,走吧”
容语未听出刘承恩话里的深意,搀着他上了马车,
“孩儿送您去码头。”
刘承恩打算从漕运码头行至通州,再顺着京杭大运河南下,直抵苏州。
二人一道上了马车。
漕运码头就在东便门外泡子河附近。
马车沿着宫墙往南,行至长安大街,往东过皇城,又折向正阳门大街,再一路东行便可至东便门,容语的马车前挂了通行御道的玳瑁,一路畅通无阻。
马车内,刘承恩掀起车帘,张望上京熙熙攘攘的街市,满脸感慨。
“五十年啦,你义父我在这繁华都城已踽踽独行五十年,初来时,还是一毛头小子,做事说话没个轻重”
时光一晃而过,他已两鬓斑白,半身入土。回想这一生,他也算薄有功名,不枉此生了。
刘承恩此一去,还不知何时能见面,容语满心动容,一面与他斟酒,一面痛饮,
“义父名为掌印,实乃内相,这五湖四海皆披义父之恩泽,义父功勋卓著,世人会铭记的”
刘承恩放下车帘,打她手里接过酒盏,和颜一笑,
“是非功过,转头空,老夫已不在意了容语啊,高处不胜寒,你年轻气盛,事事多看,多想,不要轻易被人左右,须知,你一言一行,决定着的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明白了吗?”
容语伏低一拜,“孩儿谢义父教导”
“不用跪,起来”刘承恩亲自将她搀起,抬目深深凝望她,漆灰的眼底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异芒,
“初见,我便觉得你像一人,如今瞧着,也不全像”
容语一愣,吃惊问,“义父说我像谁?”
刘承恩笑而不语,往背后一靠,静静注视她片刻,方开口,
“初见你,你身上极有李蔚光年少时的濯濯风姿,后慢慢与你相处,你血液里流淌的却是北鹤那股子不服输的倔性!”
容语闻言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