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头上的那支簪子是我刻的,但我刻得不好,所以你不喜欢也在情理之中。这没关系。替大娘抓完药后还剩下一些钱,你喜欢什么样的首饰,可以自己亲手挑选。”
“……你亲自刻的?”
嗓子里仿佛堵住了什么东西,谢青芙只说出五个字来便再也说不下去。沈寂仍旧背对着她,周围有撑着纸伞的百姓踏雨而过,伞檐淌落微冷的雨滴。
谢青芙咬着嘴唇,用力摇了摇头:“你用心刻出的东西,我却弃如敝履。你明知道无论你给我什么样的簪子,我总是会挑刺的。”顿了顿,垂下眼睫无力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沈寂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身望着她。雨水顺着纸伞的边沿流淌而下,带起微微寒意,沈寂的声音像那雨水一般,泠泠响起,却又沙哑不堪:“并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刻得不够好。在这首饰店里,总能找到你喜欢的,比我刻得要好得多的簪子。”
他根本不肯听她的话,仍旧一味的替她开脱着。
谢青芙心中像是被针狠狠刺了,低着头,将眼泪慢慢的又憋了回去。她随着沈寂一起走进那家首饰店,掌柜的是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女人,望见沈寂身上的一身青衫与谢青芙微微发红的双眼,她将眉毛微微的蹙了起来。
常年浸淫在生意场中,看过的客人实在太多。只看一个人的打扮,她便能立刻判断出这人是否能买得起那些值钱的首饰。
进店的这两个人,她连上前招呼都懒得动作。
谢青芙停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她看着沈寂走到柜台前,像是要对掌柜的说些什么。只是下一刻,背后便忽然的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她的手向外拉去。谢青芙刚要低呼,便被那人捂住了嘴巴。
车夫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小姐,是我。老杨。”
谢青芙猛地停止了挣扎,视线仍旧望着柜台前身形单薄的沈寂,身体却已经被拉着向外走去。掌柜的懒懒抬眼望见了她被人带走,只是短暂的一瞥,却又低下了眸子,像是什么也不知道般,继续同沈寂心不在焉的说话。
谢青芙被老杨拉进了儒来客栈前的那辆马车里。老杨咬牙道:“二小姐,老杨已在这里等上了两天。若非不知道你在山上何处,我早已找上了门去。幸得寻到一个熟悉此间的人,这才……”
谢青芙怔怔的望着老杨。他将话掐在喉咙里,极快的跃上马车,将鞭子狠狠一挥,抽在马背上发出一声脆响。谢青芙浑身一震,顿时像是回过了神来,很快的趴在马车窗口,掀开了帘子。
马车已在“哒哒”前进,天地间一片雨帘。
在那雨帘之中,有个人没有打伞。他蹙着眉头跑出首饰店,失魂落魄的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急切的寻找着些什么,雨水浇湿了他的衣衫,一只空荡荡的袖子贴在身体一侧,看起来滑稽可笑,十分不协调。即便来往行人都掩着面对他恶语相向,他却仍旧像是没听到一般不断地转身,视线漫无目的的逡巡着,只是满大街的人中,却再也见不到他想要找的人。
“谢青芙!”他哑着嗓子,无措的大喊了一声,喊声被雨声掩去大半,显得十分无力。
谢青芙鼻子一酸,终于含着泪意大声道:“老杨,停下!”
老杨道:“大小姐,你该回去了。”
谢青芙哭喊道:“你停下,他的断臂不能受寒。他这样在雨中找我,待到晚上,旧伤处一定会很疼……他会很疼的!”
老杨却仍旧挥鞭,面不改色道:“大小姐,谢府发生了大事。你同那人即便有理不清的恩怨,也等解决了那事情再说。”
谢青芙听不进老杨的话,手指死死地扣住车窗,含泪向后望去。那人却消失在雨中,渐渐地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眼前终于只剩下一片茫茫的雨帘。
一张皱巴巴的字条从袖间滑出,无声的落在地上。
“谢府生变,去儒来客栈寻老杨。速归。”
☆、 枯黄·(五)
去鹤渚山的时候花了整整六日,回程却只用了三天。
就像一个梦,沉睡其中的时间再久,醒来也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罢了。
老杨不眠不休像是疯了一般的赶着马车,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对谢青芙说。回到景阳城的那一日,他片刻也没有停歇的将马车停在谢府后院,然后急匆匆的掀开车帘对谢青芙道:“大小姐,您可快些回去。二小姐需要您。我想她一个人快要撑不下去了。”
谢青芙下了马车,整个人仍旧是魔怔了般怔怔的。抬眸望见后门上悬挂着的大片白布,心中哐当一声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当头砸了,又像是心脏被谁狠狠地捏住了。
“老杨,这是……”她转过身去看老杨,却见老杨对她蹙眉,许久才抬起手指,指了指门上悬挂的白布,像是不忍说出口。
于是谢青芙便抬头去看那白布,盯了许久,滞涩的双眼都觉得有些发酸了,却仍旧没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谁死了,为什么后门会挂着那么多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