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芙在初春的某日,悄悄地离开了谢府。送她出景阳城的是这一次送谢红药回家的车夫,一路上把车驾得又稳又快。
谢青芙坐在车中,心中说不出是怎样复杂的一种感觉,既迫不及待的想快一些离开景阳城,见到沈寂,心跳又快得异常,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老杨……再快一些。”
谢青芙极力压抑,最后却仍是忍不住微微挑开了帘子,对着车夫老杨催促道。老杨有些担心的转过头来看着她:“大小姐,再快的话,这车可就颠得慌啦。”
谢青芙一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抓着帘子,低声再次重复道:“无碍,你尽管再快一些。”
老杨得了吩咐,“哎”的回应了一声,手中鞭子落在马背上,惊得马儿更快的跑了起来。
谢青芙从身旁包裹中摸出沈寂用过的那条发带,紧紧握在手中,只觉得手上都出了一层冷汗,却又安心了几分。自三年前到现在,她已经许久都没有独自一人离开景阳城了,每一次的出行总是有许多的人尾随在身侧,那时候她就在想,她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有勇气逃离谢府了。
可是她现在又胆大包天的这样做了。只为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见他一面。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为了沈寂,她都愿意变得勇敢起来。
马车一路颠颠跛跛,谢青芙被颠得难受,但心中又恨不得它再颠得更剧烈一点。
快一些离开景阳城,她便能够早一些安下心来。
马车很快的便出了城,但奇怪的是谢青芙狂跳着的心仍未平复,反而是跳得又快了一些。她正忍不住要挑起帘子确认一下,却听老杨的声音从外面低低的传来。
“大小姐,待在里边,千万不要出来。”
老杨的语气十分严肃,谢青芙的动作猛地一顿。马车又跑了几步,却听老杨“吁”了一声,马车便很快的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个熟悉无比的男声:“你是谢二小姐的车夫,老杨?”
那声音,竟是周巽的。
谢青芙将要撩起帘子的手猛的收了回来,向后退了退,只觉得紧张异常。她一面担心自己被发现,一面盼望着老杨赶紧将周巽打发走。整个人连呼吸都变得静悄悄的。
却听老杨道:“周少爷,您这是从哪儿回来?怎的将车停在路中央?”
周巽温声道:“我与王兄李兄相约,三人正要一同去郊外踏春赏残雪,半路上一时大意,车轮便陷入了泥坑之中,说来不怕人耻笑,我与二位兄台尽了全力,但却不能奈这泥坑何。”
“是啊,真是丢人。”
“这真是……”
另传出两道粗一些的男声,叫苦不迭,想来便是那姓王与姓李的公子哥了。
老杨略顿片刻,朗声笑道:“这有何难,让我来助两位少爷一臂之力。”
“这……可有耽误车上之人的时间?”
老杨跳下马车,毫不迟疑笑道:“二小姐吩咐我去驿站接一位故人,所以这车上是空着的。无碍无碍。”
“谢二小姐的故人?无怪乎她拒绝了在下今日的邀约。”
“周少爷的邀约,若不是情非得已,二小姐又怎敢拒绝?”
谢青芙听周巽提到车上人,心中本是剧跳,却听老杨三言两语便带了过去,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她想谢红药果然是个聪明人,跟着她的也全都是聪明人,即便只是个车夫,也沉着冷静,像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车外传来马车摇晃声,并泥浆迸溅与马儿的嘶鸣声,公子哥的低呼声。片刻后,周巽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且越走越近:“老杨,我的衣裳溅上了泥浆,你车上可有……”
话音戛然而止。
谢青芙慢慢的抬起头,下一刻便看见了撩开车帘与她目光相对的周巽,心中剧烈的跳动着。既觉得绝望,又近乎自暴自弃的祈祷他没有看到她。但事实上周巽的动作却只是停顿了片刻,接着便又若无其事的将车帘放下了。
老杨的声音有些不稳:“周少爷,您这是要找什么?”
周巽自然道:“我的衣裳溅到了泥浆,出去踏青赏春,车上并未备有帕子,所以想问问你车上有没有。”
老杨:“对不住周少爷,我只是要去接个人,所以……”
周巽笑道:“没有便没有,我用手帕擦也是一样的。”
说罢便向另外两个公子哥要了手帕,互相调笑一番。周巽又道:“老杨,我们这就走了。你务必一路小心,接到人以后,也要小心那车上故人的安全。”
老杨一顿:“好……多谢周少爷关心。”
周巽的马车走了,老杨重新又上了车。颠颠簸簸行了不知道多久,老杨忽然低道:“大小姐,周少爷方才可有看到你?”
谢青芙心中仍旧剧烈的跳着,不明白为什么周巽会放过她。她张了几次嘴才有些无措道:“大约,大约是没看见的吧。”
老杨不再接话。事实上车厢内很明亮,只要将车帘一掀开,里面的人和物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