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他们出事之后很多人都为他们哭肿了眼睛。但他那时总生他们的气,他们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回来得很晚或者不回来,留他一个人在家里——或者把他送到奶奶那边。
他不喜欢奶奶那儿,大婶娘总爱骂他,说他古怪,说爸爸坏话,说妈妈闲话;他也不喜欢大堂哥,有次大堂哥推他,害他磕到了膝盖,很疼,但奶奶却对爸爸妈妈说是他自己摔的。
袁宁看过妈妈抱着村小里摔伤的孩子去处理伤口,也看过爸爸连夜背着村小里发烧的孩子去镇上看病,可是总是只有窗边那棵大槐树陪着他,春天发芽,夏天开花,秋天落了叶子,冬天光着树桠。
每天他都能看见它变得不一样。
后来有人看中了大槐树,说愿意花钱买走它,给钱村小修校舍。
爸爸妈妈答应了,大槐树很快就被挖走了,他只能趴在窗上看着空荡荡的地面发呆,等着他们回来。
他想成为那样的人吗?
袁宁摇了摇头,说:“我不想。”
章修严望着他。
袁宁说:“我不想当很厉害的人,我只想让我喜欢的人都好好的,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他抬起眼瞄着章修严的脸色,生怕章修严会因为自己自私的想法而生气,“大、大哥,我这样想是不是不对?”
章修严说:“不,你这样想是对的。”他伸手把额头渗着细汗的袁宁抱了起来,“就像我上次骂你一样,我不是让你不去帮助别人,而是要衡量过自己的能力——你如果有余力帮助别人的话,自然是该帮的。”
袁宁呆了呆,悄悄伸手环住章修严的脖子。
章修严一僵。
袁宁把脑袋埋进章修严颈边,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章修严抱着袁宁僵立原地。
这小结巴就是麻烦!
袁宁哭过了,抽噎着说:“爸爸妈妈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我一直哭闹,妈妈说以后他们会有很多时间陪我,但村小那些哥哥姐姐的爸爸妈妈却常年都不在家,他们不能不管。我听了还是在闹,要妈妈哄了很久才肯睡觉。”他搂紧章修严的脖子,一下一下地吸着鼻子,“我一直在想,爸爸妈妈一定是生我的气才不回来的。”
章修严微微收紧手臂。
袁宁用手背擦干眼泪,声音却还是带着哭腔:“我现在听话了,爸爸妈妈就回来看我了。他们要是知道我是这么想的,会不会又生我的气?”
章修严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在陪伴家人这件事情上,很多人总会觉得时间还很多——
总想着日后能和家人团聚的日子还很多、日后能和家人相处的时光还很多,所以总是专注于事业、专注于爱情、专注于心中的理想。
若是袁家父母知道在他们意外离世之后,他们唯一的儿子过着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们一定会后悔的吧?
后悔分给袁宁的时间那么少,后悔留给袁宁的东西那么少——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把他们的理想、把他们的观念灌输给袁宁,没来得及引导袁宁去思考他该成长成什么样的人。
所以袁宁带着白纸一样的心孤零零地面对这广阔而陌生的世界。
章修严伸手拍拍袁宁的背,缓声说:“相信大哥,你这样想才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爸爸……
章·爸爸·修严:……
人渣
早饭过后孟兆来给袁宁补习,一眼就注意到袁宁红通通的眼睛。
孟兆没多问。
来章家这么多回,孟兆大致了解了袁宁的情况,也知道自己是走了大运才被选中给袁宁“启蒙”。加入张家这样的家庭,委屈自然是不可能受的,但小孩子敏感,肯定会有哭鼻子的时候。
好在袁宁听课时表现如常。
正课上完了,照例又到了替袁宁解答问题的时间。孟兆耐心询问袁宁这两天有没有攒下什么疑问。
袁宁想了想,问:“老师你知道植物为什么会生病吗?”
孟兆一愣,答道:“植物生病的原因可多了,缺阳光、缺水份、缺元素、缺营养都有可能让它们生病。这些都是缺了东西,也有和我们人一样被病毒感染、化学伤害、物理损伤。”
袁宁听得懵懵懂懂。
孟兆一看袁宁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照本宣科太厉害,把袁宁给弄懵了。
孟兆问:“总之原因很多,每种原因都能说个几天。你养的植物生病了吗?你可以把它们的症状告诉我,我来判断判断。”
若是普通的农学院学生可能不一定能做到,但孟兆已经在导师手下实习两年,想判断病因还是很简单的。
袁宁老实回答:“它们很没精神,全都蔫答答地垂着脑袋,据说好像是泥土不对。”
孟兆拧起眉。这真是标准的小孩子答案。
孟兆只能谆谆善诱:“它们叶子黄不黄?”
袁宁认真回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