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在秦宅门口停下,梅娘匆匆忙忙下车,一路沿着东院的路径疾奔。
穿过狭窄夹道的时候,她突然看见迎面走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走得步步生莲,一对熟悉的碧玉耳坠摇曳生姿。梅娘却蓦地周身发凉,像意识到了什么,不知不觉停下脚步,惊愕失色地看着那个女人淡然向她投来一眼,微微颔首,悠悠从她身边走过。
梅娘顺着她的身影向后望去,正想开口,身后的小厮低声道:“二奶奶,您怎么了?”
梅娘一愣,“你没看到么?”
“什么?”
是妖……还是鬼?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思考,梅娘继续提步飞奔。
来到东院门口,如意远远看见她,忙将她领入风生的主卧。
鸳鸯也初南也在。此时风生正站在榻边,担忧地看着昏迷的孩子。这厢看见她进来,冷冷回头看了她一眼。鸳鸯见她姗姗来迟,忙馋过她,问道:“小姐,你怎么才来?”
风生讥讽道:“八成是忙着照顾姘头,忘乎所以了。”
那个死道士住得偏僻,赶过来自然需要时间。风生积压了几日的不满,在善之受伤的一刻,皆化作了怨气。
梅娘愣在原地,抬眸伤心地看了她一眼。
鸳鸯见状,解围道:“郎中刚走,厨房已经在煎药了,不会有事的,小姐,你别担心。”
梅娘移开目光,看见连站在那人身旁的初南额头上都作了包扎。
她失魂落魄地挣脱开鸳鸯的搀扶,晃晃悠悠往前走了几步,坐在床边,握住善之的手,双目氤氲起雾气,一声不愿吭。
如意见气氛不对,搂住初南的肩膀,又给鸳鸯使了个眼色,叁人一齐退了出去。
房门紧紧阖上。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更加紧绷得恍如凝窒。
风生见她不作反应,又嗤笑讥诮道:“怎么样?那个人在你的悉心照料下,应该已经活奔乱跳了吧,真是可喜可贺。是不是觉得善之伤得真不是时候,竟然打扰了你们温存?”
梅娘一惊,不可置信地侧首仰望着那个正被阴霾笼罩的身影,话音颤抖道:“这番话应该是我要对你说的才是。”
只这一句,已恍若心碎,将风生的心脏也抽痛起来。
梅娘收回目光,颔首看着善之。
她尽力用平静伪装自己的狼狈,可是眼泪已经一粒一粒掉下来。
渐渐伪装失控,她哭得越来越厉害,最后手袖并用,胡乱擦抹眼泪,崩溃了似的抽噎道:“巧娘子死了……”
“我之前一直觉得我跟她很像,都很普通,也很笨,可是她却死了……”她伤心欲绝地再次看向风生,“你是妖,又怎会懂我们这些凡尘女子的无奈,或许遇到你的我已经很幸运,可她呢,你怎么可以利用她,让她死得如此冤枉……”
“我很愧疚,看着恨真心如死灰的样子,我更加抬不起头,所以才照顾她……”
风生听罢,登时怒从心中起,“我是妖怪,我不懂你,我是妖怪,我强大,所以我就应该承受你们凡人无端的恨意么?”
“你说我不懂你们,你又何曾懂我,你可怜她们,何曾可怜过我,还是你觉得,我是妖怪,不需要你的怜惜,就算她想杀我也无妨,反正我是妖怪,肯定能够应付?”
“你明知道她千方百计想杀我,却不曾有丝毫疏远,”风生一把将她从床上抓起来,强行逼视着她,“你想怎么样?是不是巴不得我赶紧死,好成全了你们?”
梅娘疼得身子一缩,梨花带雨地迎着她烫如火楔的目光,满目碎泪悉数滑落,伤心欲绝,却心碎地咬唇不语。
这时如意扬声敲门道:“药来了。”
风生悻悻松开了她,让到一边。梅娘跌坐下去,低头,哭得泣不成声。
鸳鸯讪讪进来喂药,如意凑到风生耳边低语:“二爷来了,八成是来领堂小少爷的。”
“知道了。”
风生最后看了一眼梅娘瘦小的背影,踅身离去。
秦良辅见秦雍出来,关心道:“听说善之摔下阶梯了?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风生没耐心与他客套,唤人看座看茶,“说来话长,二叔先请坐。”
秦良辅一愣,揽了揽初南的背,局促坐下,“初南,你先回去。”
“不必。二叔有所不知,我其实怀疑有人故意对善之下手。”风生郑重其事凝视了他片刻,遂看向一旁的孩子,“初南,你当时在场,当着你爹的面,你老实说,有没有看见谁推善之?”
她的神色锋利如深夜山林中的野兽,初南身子一抖,像被吓了。
秦良辅护住孩子,“她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也是这个年纪的小孩调皮,依我看还是在家里念书安全些。”
风生微微一笑,“初南,你说呢?”
孩子瑟缩了一下,颤颤巍巍道:“对不起,我没注意,我只看到善之要摔倒,就跑过去了……”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