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耳边嗡的一响,当即飞身上前,夺过梅娘。
她将女人单薄的肩膀扣在怀中,正要离去,身后却传来那个死道士的声音。
“事到如今,”恨真厉然扬声道,“你难道不应该当着梅娘的面交代一下,你究竟是如何杀害秦雍的?”
这番话破入了梅娘的心底。她怔怔地回神,望向身旁的人。
风生清晰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抖,她惊恐而深如楔子的目光篆刻在她的脸上。
风生被这道目光逼得呼吸一窒,但是她没办法回答。
“死道士,迟早我会办了你。”她沉声道。
恨真嗤笑,“正好梅娘也在场,你不如现在办了我。”
但是话音未落,风生已将身体一提,径直没入了月色中,好似逃一般地离去。
一路上,梅娘皆如梦似幻,怔忪恍惚,不知天地为何物。直到二人在秦家东院门口落脚,见了这熟悉的景色,她才身子猛地一怔,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你带我来秦家做什么?你应该送我回廊房,我明天还要、我们约好的,我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明明明天就可以离开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她的话音逐渐在哭腔中失去了分寸,逐渐像在残忍的洪流中溺水,液体灌入七窍,让她窒息得嚎啕大哭。
她哭了许久,风生心下一阵绞痛,胸口像被一只手越捏越紧。
实在不忍再看,她举起手,将手掌覆到她的额前。
掌心隐隐散发光芒。不过片刻,梅娘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溘然双目一睁,在平静中,悲痛欲绝地看她,“你是不是又想要抹除我的记忆?”
“这次干脆点,既然要抹除,就不要让我再想起了……”
她想起来了。风生一怔,周身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一阵彻骨寒凉,掌心的光芒也渐次熄灭下去。
梅娘绝望的眼神随着在幽寂中的风摇树影、不住往下沉没。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她并未收回手,片刻,重新将掌心化出灵力。
当下梅娘便失去了意识,双目一阖,在她怀中坠落。
夜半,窗外突然下起雨。
烛影在轰然的雨声中摇晃,潮湿的气味如同沼气漫延在阔朗的屋内。
盛夏的夜雨难得带了些凉意。风生坐在床边,梅娘躺在身边的榻上。看着她苍白的面色,瘦小的身体陷在薄衾中,风生始终难以平静。
从天黑坐到天明,她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在她脑海中不断重映。
这就像一场堂皇的噩梦,太突然,将美好而虚浮的现实拦腰割裂开来。
明明在此之前,她们还是如此亲密无间。她们是相爱的,她们计划着私奔,畅想着未来隐居世外的生活。
竟然因为一句话,一切都碎了。
可悲的是,她却丝毫不觉得意外,好像理应如此。
这场雨下了两个日夜,梅娘亦如是,在雨中死一般睡着。
这期间,她寸步不离守在榻边,直到一天夜里,一道骇然的惊雷打了下来。
轰的一声,屋内霎时一亮。
梅娘猛地吸气,好似从梦中惊醒一般睁开了眼,惶恐地望着床梁,不住气短。
这两日她一直睡得不安稳,大抵是做噩梦了。风生斟了一杯茶,上前顺气,梅娘却没有喝下,而是看着她,平静地、心如死灰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阿雍,是不是真的死了……”
话音飘渺地从她口中吐出,艰涩得好似含了一捧沙。
微弱的灯光在凝滞的空气中流转。风生对上她的目光,顿觉难以呼吸。
“是……”
闻言,梅娘不再说话,移开视线,万念俱灰地望着虚空。
随后,缓缓闭上了双目,蠕着身子背过身。
西院的梅子无人摘,接连大雨,颗颗熟得从枝头坠入泥里,鲜嫩的汁液混着雨水泥土,一片狼藉。
她这一睡,又是几日。
风生像往常一样处理秦家的事务,且分出元神照看她。
她知道她不是睡不醒,只是不愿醒。
或许,她想要就此饿死了自己。
风生没办法,只能日日给她渡气,并差如意照顾她的起居。
雨仍未停下,但是雨势已经小了许多。风生以为梅娘就像这场雨,终会在时间的冲刷下,慢慢冷静下来。她因此不敢打扰她,害怕她在自己的靠近中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然而将近半个月后,她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拿起剪刀,平静地对着自己的喉咙刺了下去。
梅娘在如何也无法死去的绝望中决定自我了结。
恨真说是风生杀害的秦雍,可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秦雍应该是被谁害死的,又是怎么死的。
那人死不瞑目,她竟心安理得地放下了她,心安理得地与她人温存。
临走,她竟企图获得她的原谅。
她这样